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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草紙》霜羽卷-14.獻上恩賜

一、
從神農廟到川端林氏的宅邸至少要一個小時,孟華在接到李世民的指示後,將神農廟那兒的指揮暫時交給最信任的部下——莫云,隨後馬上帶著二十名白虎軍神捕策馬前進,他們打算抄小路,樹上的麻雀早已陷入沈睡,但遠處而來的馬蹄聲卻劃破了樹林中的寧靜,木把上的火光為月夜帶來警告,因為時間緊迫,他們並沒有事先開會,坦白說跟在孟華後方的部下們完全搞不清楚現在這項任務的目的是什麼。
「孟華大人!請問為何要在這種時間去川端林氏的宅邸啊?!」其中一位神捕張翼德騎到孟華旁邊大聲問道。
「我們今天發現的那兩個黑色羽狀髮簪,大祭司也有找到一個,而且他查到了那些髮簪是用紫紺砂做的,目前紫紺砂只有川端林氏擁有開採與交易權,於是大祭司要我們白虎軍在明天清晨將川端林氏全都抓到他面前」
「...蛤?這有必要嗎?」
「因為目前找到的三個髮簪分別出現在一個屍鬼和兩個奴隸身上,先別說光是紫紺砂製成的首飾他們根本就買不起了,那些髮簪後面還都刻著烏鳴二字,關於這個,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線索就是九年前被流放到承天府;名叫蘇軾的諫官的畫作,那幅畫的名稱就叫做《烏鳴》,大祭司說,蘇軾之所以會取這畫名,就是為了表達他在黨爭中失利,被先任大祭司流放而留下『污名』的不滿,因此充分懷疑是蘇軾正在拉攏貧民和奴隸策劃謀反」
「...開...開什麼玩笑啊?!!大祭司現在是在搞文字獄嗎?!他的懷疑一點也不合理!就只是那種髮簪剛好都在那種階級的人身上,光憑這種巧合就又要去對無辜之人抄家了嗎?!」張翼德用漲紅的臉厲聲怒吼著,甚至驚動了其他人的馬,他只要一生氣就會這樣。
「被百姓的希望捧上最接近神的位置後,人性遲早會被神性給玷污,你敢說換作是你,就一定能摸清這兩者的界線嗎?」孟華看著前方冷回道。
「這...」張翼德無法完全認同孟華的話,但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孟華轉頭看向跟在後頭的部下。
「全員聽令!待會兒直接進入宅邸搜捕!我們要在明天清晨將所有川端林氏的人抓到大祭司面前!就算對方是老人和小孩也一樣!一個都不准給我放過!!」
「是!!!」喊的是很大聲啦,畢竟做樣子大家都會嘛!至於內心夠不夠堅定...連鬼都不知道。
二、
李世民、子路、荼蘼三人拿著火炬在山中前行,子路走在最前面帶路,荼蘼和阿雄並行跟在他後面,李世民則殿後。
「荼蘼,還行嗎?要不要我揹妳?」
「不用,我想自己走」荼蘼果斷地拒絕子路的幫助,她是因為不希望子路跟她一起在山洞中被殺掉才踏出來的,在李世民問她那些問題之前,她從沒想過自己到底有多依賴子路,她現在有點怕會被子路當成累贅。
「如果累了要說喔」
「...再說吧」其實荼蘼早就有點累了,她長年待在山洞中,幾乎沒出來走過山路。
「子路啊!幫我問一下你的直覺,還要多久才會到?」李世民其實是想問:「你確定是這條路嗎?」
「啊!真的找到了!就是那裡沒錯!」那就是呂望的屋子沒錯,子路指著前方,轉頭對李世民和荼蘼大聲喊道。
「那裡...看起來沒住人欸」荼蘼妳還敢說啊!
「...我一開始也不覺得山壁的裂縫裡有住人喔,我們快走吧!」李世民催促著他們,但他注意到荼蘼還是因為害怕而有點不太想過去。
「子路,幫我拿一下」李世民將火炬暫時交給子路後,一把將身旁的九歲小孩抱起,他怕荼蘼等等又哭了起來,雖然他自己也很不安就是了,他的手還在發抖呢,而阿雄這時走到他們倆面前,舔了李世民和荼蘼的臉想讓他們鼓起勇氣,身為主人的李世民笑著騷了騷阿雄的下巴,但荼蘼卻皺著眉並瞪大了眼睛,她似乎還很不習慣被狗的口水沾滿臉(雖然阿雄不算真正的狗,但誰在乎啊?在旁人看來牠就是一隻超大狗)。
「小子你真溫柔呢!哈哈哈!」子路絕對不是在說客套話,因為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說。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比較會做樣子而已,但還是謝了」李世民對子路真心的稱讚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覺得只不過是因為子路和荼蘼不會脫離他的控制,他才展現出善意罷了,如果他真的溫柔,就不會讓宇文秋自己去承天府調查了,他覺得之前孟華說的一點也沒錯,自己真的噁心到極點。
「你不用那麼客氣啦!哈哈哈哈!!」
他們來到呂望這破到可怕的屋子前停下,對著房子大喊「有人在嗎?」應該就比較不蠢了吧?他們現在只是在等某人自願跳出來做這事而已,而阿雄早就去聞流浪狗的屁股了。
「有人在嗎?!」子路果然是第一個開口的。
他們站在原地呆望一會兒,結果還是除了夜鶯的鳴叫聲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奇怪,會不會他早就搬走了啊?」子路你真的確定不是你找錯地方嗎?
「其實...正常來講應該要直接上前敲門吧!我們這麼晚在別人家外大喊挺沒禮貌的,你們就先待在原地吧」李世民將荼蘼放下,往前走向門。
「等等!你直接過去太危險了!」荼蘼想阻止李世民,這還是她第一次對子子路以外的人,但她本人肯定沒發現吧!
「我知道啊,但這沒辦法吧?總得有人這麼做」李世民沒停下腳步,其實他心裡覺得子路跟他一起過來會比較安全,但他知道子路一定會以保護荼蘼為優先,所以就沒提出請求了,再加上如果這屋子真的有危險,阿雄打從一開始就會死守在李世民身邊。
李世民走到門前停下,他先像普通人一樣將手握拳輕輕舉起,然後用力吸了一口氣,隨後邊瘋狂捶門邊大喊:「不好意思這時間來打擾!!請問呂望先生在嗎?!!!」
李世民這行為已經超出理解範圍了,荼蘼緊抓著呂望,她內心有種強烈的直覺:「完了」,而呂望依舊搞不清楚狀況,他大喊著:「老頭!起來吃飯囉!!!」,阿雄也跟著起鬨,對著屋子狂吠。
「喂!!老頭你聽見了嗎?!!快給我起來!已經沒時間了!!!」門突然悄聲無息地打開了,李世民的喉嚨被苦無抵著,他將視線往下探,拿著苦無的是一個滿是皺紋和老人斑的手,四周又只剩下夜鶯的鳴叫了。
「老子我剛剛好不容易夢到貂蟬從春宮畫裡走出來,她身上的薄紗有披等於沒披,勉強算裸體吧,結果有隻沒禮貌的臭猴子嚇得老子差點猝死,你要怎麼賠我?猴子」
「那...那個,我是藏玄殿的首席搜神官李世民,現在有些事必須立刻請教您,打擾到您的美夢真的很抱歉...」
「哦?你就是她的小男友是嗎?但我也不會從寬處理的,我不要道歉,我要賠償,你是隻聽得懂人類語言的猴子,別跟我裝傻,還是說你以為說出自己在猴子中的地位就能讓我跪舔你了嗎?猴子」
「我怎麼敢這樣想呢?哈哈...而且『她』是誰啊?人家我還是單身喔」李世民的聲音變得和他哥超像。
「抱歉,老子我是不給人第三次機會的,到了地獄後就別再亂敲門了,臭猴子」
「呂望老頭!!」子路終於忍不住了,他覺得氣氛有點不太對,很擔心再不引起呂望的注意,李世民會有危險。
「那個是...子路?旁邊那個...難到是荼蘼嗎?」呂望看向李世民後方,手上的苦無從李世民的脖子稍微退開了些。
「沒錯,我們是朋友喔」李世民急著解釋道。
「這為什麼是由你來解釋?猴子」呂望的視線又突然回到李世民身上,苦無重新抵在他脖子上。
「呂望老頭,這麼晚來打擾您真的很抱歉,我和荼蘼遇到麻煩了,有些事現在非得請教您不可,那小子是要幫助我們的夥伴,還請您手下留情啊!」子路其實到現在還是搞不懂為何李世民要找上呂望,但他一旦認定對方是善良之人,就一定會相信他的判斷。
呂望雖然相信子路,但還是很不爽亂敲門的猴子,他很不想就這麼放過李世民,而李世民對呂望露出苦笑,可能以為微笑就是個親民又能化解衝突的舉動吧。
總之三人終於進入呂望的屋內,阿雄因為剛剛玩累了,所以在外面睡大頭覺,時不時還會發出鼾聲,呂望雖然方才對李世民的態度不是很友善,但還是幫他泡了杯茶。
「這是玄米茶,喝下去能讓我們都冷靜點」
「謝...謝謝」李世民還是很緊張啊,所以說真的別因為心急就失去理智,誤以為有了個了不起的頭銜就能為所欲為,遇到生命危險時那種東西連個屁都不是,原來他連這點都不懂。
「快說吧,到底有什麼事?竟然能讓子路和荼蘼願意踏出山洞」
「那麼我就直接說了」李世民還沒學乖啊?
「您的苦無是用紫紺砂做的嗎?」
「...你們去找過鋤壽了對吧?」
「...喂!啊不對...請問您是川端林氏的流浪神捕嗎?!」
「蛤?!怎麼可能啊小子!我是他們家的第一個流浪神捕欸!」子路的這番話應該只會被李世民當作耳邊風。
「子路說得沒錯,他的確就是川端林氏雇傭的第一位流浪神捕」
「哈哈...太好了,你看吧小子,就說我的家人和你的不一樣,他們怎麼可能會騙我嘛」
「所以...是您對鋤壽說謊了嗎?為什麼?」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瞞了,如果那些人被大祭司跩出來放血也算是完成了我的其中一個心願」
「什麼鬼啊?而且呂望老頭你又不是那種人」
「是嗎?如果閻羅王也不會用過去來審判一個人就好了」呂望說完其他人都聽不懂的話後,開始道出了那段過去。
三、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一群孩子大聲復述課本上的句子,這裡是清雪縣的皇甫家族專門為貧民階級的小孩所開設的恩典塾,每年至少會招收一百五十人,大家都在同一班上課,說到復述課本或老師的話,呂望總是唸得最大聲的那個,雖然他的成績只算中等,但還是在老師面前對學習表現的滿熱情的,他不是為了博得老師的偏愛,而是他本人真心喜愛學習,因為恩典塾所教的一切讓他對這世界充滿希望。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當你無法同時顧及小命與大義時,就必須捨棄你最厭惡的那個,就這樣」這老師的錢還真好賺,小孩子根本聽不出來他解釋得有多爛。
「老師!課本上是寫魚和熊掌欸,您好像唸錯了」私塾裡成績最好的孟軻總是第一個跳出來,一臉得意地提出質疑。
「那只是作者想引起聽者的興趣而已,你想想看,『魚與熊掌』和『小命與大義』哪一個乍聽下比較有趣?」
「嗯...這要看我當時肚子餓不餓吧?如果我飽到再也吃不下了,那『魚與熊掌』就提不起我的興趣了」
「你說的沒錯,所以下次記得要在別人吃飽前講這話題」
「那個...老師,小命與大義我都不厭惡,那我該捨棄哪個啊?」
「白痴!老師的解釋不是那個意思啦!」
「喔?看來孟軻有聽懂我在講什麼喔!好啦,關於呂望的問題我本來要接著解釋的,但吃飯時間已經到了,剩下的你們自己解決吧,今天就上到這,下課」這老師絕對也是皇甫家族的一員,不用怕要找新工作。
「欸孟軻,所以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其實很簡單啦,如果今天你選擇小命的話,那代表你厭惡死亡,如果選擇大義的話,代表你厭惡苟活,所以老師的意思是,假設小命和大義非得擇一的話,那就看死亡和苟活哪個是你最厭惡的,就捨棄它」
「聽你說完...我好像介於懂與不懂之間欸」
「那是因為你太笨了啦!」
「但死亡和苟活我都很討厭啊,就不能一次捨棄兩個嗎?」
「那不就等於小命和大義你都想要嗎?!就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了,你還想怎樣啊?」
「但是...」
「不要再但是了啦!煩死了!有問題的話等你真正遇到再說吧!現在想那麼多有什麼用啊?」
呂望怕孟軻會生氣,所以不敢再繼續問下去,畢竟他不希望唯一的朋友被氣到不理他,不過他之後只要一有空就會呆望著天空不斷思考著「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同時捨棄死亡和苟活呢?」,這樣一來就等於同時得到了小命和大義,但前提是這兩者不能兼得,因此呂望絕對得不出第三個選項。
自從呂望進入恩典塾後,第六個冬天到來了,呂望和孟軻已經十八歲了,這天他們在戶外的武鬥場練劍,因為空氣寒冷的關係, 總感覺比平時還要累,孟軻依舊是最主動攻擊的那個,多虧他,呂望則相當擅長防守。
「孟軻你慢一點吧!你這樣會喘不過氣的」
「我看是你累了吧!」孟軻的攻擊速度反而更快了。
「沒錯,我想休息了!」
「休想!你這三腳貓給我繼續撐下去!」孟軻得意地使出最猛力的一擊砍向呂望,他原本期待朋友倒下後就能休息的,但事與願違,呂望不僅擋下他的攻擊,甚至還將他的劍慢慢推了回去。
「...可惡!聽你的就是了!休息啦!」孟軻很怕再這樣僵持下去反而會被呂望擊倒,於是不甘願地提出休戰。
呂望和孟軻坐在武鬥場附近的亭子下休息,並在先前吩咐了奴隸待會兒幫他們送來熱茶,奴隸本來問了要喝什麼茶,呂望想喝白毫烏龍,但他知道孟軻不喜歡喝這種茶,因此憋在心裡不敢說,沒多久後孟軻直接跟奴隸說:「隨便啦!都可以」,聽到這話呂望心裡其實挺難過的。
「呂望,我說你啊!幹嘛要裝一副很弱的樣子?」
「欸?我看起來很弱嗎?」
「廢話!而且你這回答讓人很不爽欸」
「你幹嘛那麼兇啊?」
「蛤?!這樣就叫兇?」
「孟軻大人!呂望大人!奴婢幫兩位送茶來了」這位被吩咐送茶的奴隸名叫陳麗達,年紀比孟軻和呂望大一歲,打從一出生就沒離開過皇甫家的宅邸。
「幹嘛叫大人啊?我們只是貧民欸」孟軻有點厭惡地說道。
「因...因為奴婢想說兩位已經成為神捕了,所以...真...真的很抱歉!」陳麗達急忙鞠躬道歉。
「直接叫我們的名字就好了,都一家人嘛!別這麼客氣」呂望輕聲細語地安撫陳麗達,因為他發現孟軻嚇到人家了。
「我們這種上不了檯面的神捕根本沒什麼好尊敬的,而且在進恩典塾之前,根本沒人和我們說未來要當皇甫家的流浪神捕,他們根本就是為了培養自己的傭兵才接納我們這些貧民的,跟騙子沒兩樣!」
「孟軻!你怎麼又說這些話!我們可是受了皇甫家的恩賜才能讀書識字的,每天都過得相當溫飽,而且你不也是今年自願與皇甫家立下契約,成為侍奉他們的神捕嗎?」
「如果不簽契約的話就會被丟回街上!所以我只能寄生在大家族下苟活,否則會餓死在路邊前衝進來殺光他們」
「那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嗎?你可以不用當一個憤世忌俗的貧民殺人犯了,雖然說你本來就不是那種人」
「...呂望,你是什麼時候進入恩典塾的啊?」
「我...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在這裡了,而且你以前不就問過了嗎?」
「我只是要提醒你,這就是為什麼你自以為什麼都懂」
「蛤?!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啊?!」呂望沒想到孟軻竟然會反過來說自己才是自以為是的那個,差點氣到站起來質問他,但還是忍住了。
「你們的茶要涼囉!!」陳麗達突然大聲喊道,這才讓呂望和孟軻想起,他們原本只是要來這喝茶休息的。
兩人都沒再繼續說話,她拿起茶壺,慢慢地將茶倒入茶杯,分別拿到兩人面前輕輕放下。
「兩位喝點玄米茶冷靜一下吧」
「怎麼又是邪馬台來的東西啊?」
「當初跟人家說隨便都可以的就是你吧?」呂望還在氣頭上,孟軻回瞪了他一眼,他們拿起茶杯慢慢喝下玄米茶。
「其實...我很羨慕你們能成為神捕」
「欸?為什麼?」呂望問道。
「因為這樣一來就能去府第外看看了,我是皇甫家的奴隸通婚後生下來的,因此我只能繼續在這裡工作,不能到外面去」陳麗達呆望著地上的麻雀說道。
「...如果只是出去一下的話,我們明...」
「不行!!」孟軻突然大聲地打斷呂望的話。
「...我話都還沒講完欸!」
「我知道你這白癡在想什麼,不准再給我說下去了!麗達!妳下次也不准再說這種話!乖乖留在這!」陳麗達知道孟軻的指責是出於擔心,但還是忍不住把難受寫在臉上。
「孟軻你夠了吧?!她只是說想走出去看看而已,為何就要挨你罵?而且我就算帶她偷溜出去一下下,重華叔叔也不會生氣的!」呂望這次站起來反嗆孟軻。
「吵死了!你少自以為很瞭解那大叔!」孟軻立刻站起來抓住呂望的衣領。
「好了你們兩個都快住手!都是我的錯,真的很抱歉!呂望,我絕對不會跟你出去的!孟軻,我下次不會再亂講話了,我會一直待在這!」陳麗達一手抓住孟軻的手,一手將呂望推離孟軻,她這麼輕易地就將兩人分開,看來他們也不是真的想打架。
「麗達姐姐!呂望大哥!孟軻大哥!」突然有五個小孩興奮地衝向亭子,跑到三人面前,那些孩子們的衣服一看就知道穿起來很暖和。
「...你們幾個怎麼會來這?」呂望問道。
「孟軻大哥!呂望大哥!我們來玩打架遊戲!」
「呂望你自己加油吧」
「蛤?!你怎麼可以全推給我啊?怎麼辦?我們孟軻大哥好像會怕欸」
「唉...真沒辦法,今天就先放過你這膽小鬼吧,孟軻大哥」
「抱歉,因為我剛打贏呂望,想休息一下」
「開什麼玩笑?!我們什麼時候有分出勝負過了?」
「今天爸爸陪我們一起玩喔!」其中一位孩子抱著陳麗達興奮地說道。
「欸?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你們都玩些什麼啊?」陳麗達蹲下來摸摸她的頭。
「我們玩了捉迷藏,還有鬼抓人!」
「哈哈...都是很耗體力的遊戲呢」
「喂!你們幾個就不能等等我嗎?」皇甫重華拖著微胖的身體,氣喘吁吁地慢慢走向亭子,陳麗達聽見他的聲音便慢慢站起來。
「重華叔叔!」呂望馬上過去攙扶重華,孟軻和陳麗達乖乖地對重華敬禮。
「唉呦你們不需要這樣,都一家人何必那麼客氣」三人都以微笑面對重華的好意。
「重華叔叔您一定很累了,坐下來休息會兒吧」陳麗達說道。
「好好,你們也都坐吧」三人確認重華坐好後,也跟著坐了下來,重華拿出手帕擦汗,孩子們在一旁跑跳玩耍。
「我自從成為皇甫家的當主後,就很少有空陪孩子們了,感覺你們這些人都比我和他們還親近了」
「別這麼說重華叔叔,我們一家人是不會有親疏問題的」孟軻溫柔地安慰道。
「哈哈!說的也是,對了麗達,聽說妳這陣子在備孕對吧?」
「是的」
「不過妳看起來有點太瘦了,我叫膳房的孩子幫妳多準備些飯菜吧,也要讓大夫幫妳熬些湯藥補補身子才行」
「欸?!不用了啦」
「不行啦!一定要,要是懷孕時身體出問題還會傷到肚子裡的寶寶喔!妳要開始學著多為孩子想想才行」
「...是,我知道了」
「還有今年妳這批要通婚的孩子們啊,也全都是叫月老精心配對出來的結果,因為我有點等不及了,所以早就開始幫大家規劃婚禮了,哈哈哈!」
「真是辛苦您了,重華叔叔」陳麗達的語氣聽起來很感慨,孟軻和呂望也都掛著微笑,並互看了對方一眼。
四、
今天的深夜月亮並沒露臉,蓬萊島的冬天雖然平地不會下雪,但颼颼冷風依然刺骨,皇甫家明天準備出勤的新一代神捕們,都在每四人一室的房裡睡了,唯獨孟軻和呂望還坐在練武場仰望夜空發呆。
「啊啊...月亮怎麼都不出來啊?真煩」任何事物總是都能被孟軻抱怨。
「可能月亮也累了吧?我們還不回去嗎?」呂望帶著呵欠說道。
「你要回去就回去啊?幹嘛等我?」
「...麗達之後會和她丈夫一起睡嗎?」幹...呂望這話題也轉的太硬了吧?
「你突然說什麼鬼啊?這不是廢話嗎?」
「但你不覺得...她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嗎?」
「我們在重華大叔面前擺的都是同一副表情,誰知道她看起來高不高興」
「你怎麼那麼討厭重華叔叔啊?」
「你可以不要再明知故問了嗎?你只會做表面功夫也沒比較高尚」
「我才沒像你那麼誇張,我有時是真心喜歡他的,在他的照顧下,我從來沒餓過,睡覺覺得冷時,隔天就會幫我多送上一件被子,在私塾的課業有困難時,他會教我學習,我覺得我就像是...」
「就像是他的家人?你他媽敢這麼說給我試試看,我要回去了」孟軻起身離開,呂望有點不爽孟軻的講話態度,這次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繼續坐在原地。
「喔!月亮出來了」呂望原本不期待會看到月亮的,可惜這時孟軻早就不見人影了。
「唉...回去了」呂望嘆了口氣,起身拍了拍屁股,終於願意回去睡覺了。
來到早晨,雖然天空已變成藍色,但還看得見月亮,今天就是「重生祭」的前一晚,皇甫家的神捕隊必須在日出前出發趕往各自分派到的村落。
「許拉蒙、孟軻、蔡費拉、詹庫恩、呂望、林結月!出列!」六人聽令從剩下的一百多位神捕中走出,站在北野剛面前,他是皇甫家族神捕軍的首席搜神官,講難聽點就是個違法傭兵部隊的最高長官罷了,其實他很清楚要是哪天神權真的想毀了皇甫家,絕對會先拿他首級,但現在老婆、孩子在皇甫家根本不愁吃穿,還能使喚奴隸,誰還在乎以後會發生什麼事,至少他相信災難不會降臨在他這輩子。
「你們是第六隊,隊長由許拉蒙擔任,你們今後要留守在清雪縣,這次要前往的是旦夕村,由隊長為代表去領到地圖後,就馬上出發,記住,要是任務期間鬧了什麼差錯的話,我們整個家族都會受到危險,因此別以為是自己菜鳥就寬以律己!懂了嗎?!」
「是!!」
 蓬萊島今年是永曆8年(245年),這次從恩典塾畢業的學生中,有一百五十三人加入皇甫家的神捕軍,按照慣例,會將新一批的神捕以每六人分為一小隊,其中有六隊會留守在清雪縣,剩下的則分派到各個縣府,成為皇甫家在清雪縣外的私人軍隊,呂望和孟軻所屬的第六隊正在趕路,他們將會在旦夕村附近住上一週,但除了掛在馬背上的個人輕便物品外,還得另外用兩台馬車裝上一堆已經發臭的廚餘、棉花已經跑出來的被子,以及某些人不想穿或穿不下的衣服和鞋子。
「臭死了...平常叫我們不能剩下一丁點飯菜,結果自己卻這副德行?」蔡費拉負責駕駛馬車,他看向背後馬車上的廚餘抱怨道。
「大家都會比較寬待自己人吧?又不是只有重華叔叔,畢竟家裡的奴隸和神捕跟他又沒有血緣關係」呂望回應道。
「你這麼說,雖然聽起來像是在幫他講話,但...我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蔡費拉看向呂望。
「哈哈哈!費拉你那什麼臉啊?像看到臭老鼠在大便一樣」許拉蒙自以為幽默地說道,他原本以為其他隊員會跟著笑。
「出生自原始部落的我有可能會看不慣臭老鼠在大便嗎?我倒覺得平地上的狗比較噁心」蔡費拉對著呂望竊笑。
「費拉,雖然我覺得你嘴裡吐出來的臭味也和大便不相上下,但我知道自己沒資格這麼說你」孟軻故意騎到蔡費拉旁邊冷冷地說道。
「蛤?你說我怎樣?」蔡費拉沒笨到聽不出孟軻的意思。
「喂...你們不要這樣啦,專心趕路吧!我們得加快腳步才行,而且今天到了旦夕村後還有很多事要做,真是的...為什麼不直接用曙花煙霧迷昏他們就好?」詹庫恩的聲音在發抖,他很怕因為隊員間都還不熟,所以亂規勸會害自己反被嗆,甚至遭來毒打(雖然這有點太誇張了)。
「拜託,要是不讓他們在生前先對未來的主人產生好感,他們就成為不了會聽令行事的屍鬼了」蔡費拉雖然沒對詹庫恩怎樣,但覺得他的問題有夠蠢,而且還是明知故問的,讓他覺得更煩。
「但這樣欺騙他們也太殘忍了」拜託,誰不知道啊?
「庫恩,如果你怕自己最後下不了手,那就別去試著了解對方不就好了,簡單來講就是,害怕比同情更能讓你活下來」孟軻冷靜地回道。
「就是啊,當初契約上不是寫得很清楚嗎?『敢放走任何一人,則拔汝舌、挖汝眼、斷汝筋,永久逐出皇甫家』,你會被折磨成殘廢,然後丟回大街上喔!怎樣?可怕不可怕?啊哈哈哈哈哈!!」許拉蒙總喜歡用自己的笑聲來化解尷尬的氣氛,不過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很絕望,而且害的詹庫恩嚇到要哭了,林結月悄悄地騎到呂望旁邊搭話。
「呂望,如果你以後有什麼不適合在大家面前說的話,就跟我說吧,我負責聽你說就好」林結月只是希望他在其他人面前乖乖閉嘴就好,講出和大家相反的想法只會傷害團隊和睦,他自己也難受,當然呂望也知道林結月的意思,就只好先為難地微笑並點頭表示感謝了,畢竟還有人願意聽他說話。
第六隊接下來在路途中並沒有休息,當一股讓人討厭的臭味越漸濃烈時,他們便知道:「終於到了」。
「拉...拉蒙,可以先讓我在路邊吐一下嗎?」詹庫恩臉色發青,摀著嘴說道。
「庫恩,你不是十二歲以前還是街上的貧民嗎?現在怎麼這點程度就受不了啦?」
「我都離開那種生活多久啦?!!嗚...」庫恩的雙頰突然鼓了起來。
「吞下去」拉蒙冷冷地說道。
「哈哈哈!!對對!吐在路邊很沒規矩,老師教的你都忘了嗎?敢亂吐的話小心我去告狀喔!」蔡費拉一臉壞笑地在一旁補槍。
 聽到這些話,詹庫恩的汗水、眼淚、鼻涕全都沾滿了臉,他分不出許拉蒙和蔡費拉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但他實在太過膽小,導致寧願相信他們是認真的,自己違抗的話可能會遭來懲罰,於是他逼自己做出了看上去最愚蠢的選擇。
「啊哈哈哈哈!!欸你們看到了嗎?!那白癡還真的把嘔吐物吞回去了欸!超噁的!哈哈哈哈!!」蔡費拉指著詹庫恩不停地狂笑,這時許拉蒙則轉頭看向詹庫恩。
「庫恩,那個...抱歉,我們玩笑開的有點太過火了」許拉蒙搔著頭,面露苦笑地說道。
「欸?原來只是...玩笑嗎?」詹庫恩有點絕望地呆望著許拉蒙。
「庫恩,是不是玩笑,要由你自己來決定」孟軻從剛才到現在就沒正眼看過詹庫恩,包括在說這句話時也是,詹庫恩也很意外孟軻竟然會願意跟他搭話。
「...喂,我們到囉」蔡費拉想趕快讓這件事結束。
他們六人來到旦夕村的入口,紛紛下了馬,不要說是馬,光是穿著乾淨的衣服和鞋子站在那就能引起村民的側目,沒人會相信雙方大多都來自同個階級。
「我們已經沒作物能進貢了!」一個手裡拿著狼牙棒、看上去年約30歲的女子,第一個走向前說道。
「啊哈哈...這位美女還請您息怒,我們不是那些不要臉的官員」許拉蒙自以為講的很不客套,這時他背後突然有隻手抓住他的肩膀。
「就算是上流也休想搶走我們的土地,與其無家可歸,餓死在街上,那倒不如先殺了你們」許拉蒙轉頭一看,眼前的男性全身黝黑、骨瘦如柴,雙眼凸得像快掉出來了,而且肩膀越抓越緊,許拉蒙甚至都覺得有點痛了,蔡費拉上前猛力抓起隊長肩膀上的那隻手。
「我們是來幫助你們的」蔡費拉這麼警告那個人後,便甩掉他的手,害他腳站不穩往後退了幾步。
「喂,你叫什麼名字?」蔡費拉繼續問道。
「桀驁」
「我們是皇甫家的人,是要來餵飽你們的」孟軻和呂望搬著一個大缸子緩緩地走到許拉蒙前面放下。
「請享用,並發自內心地好好感謝皇甫家的恩賜吧」孟軻將木製的蓋子打開後,馬上拉著許拉蒙往後退,第六隊也都同時退後了幾步。
「你就這麼直接告訴他們?!而且還沒經過我這個隊長允許?」許拉蒙甩開孟軻的手並質問他。
「面對單純的生物,不需要太麻煩」
桀驁是第一個移動腳步的,他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往缸子裡一看後,雙手便立刻伸進裡頭,抓出大把大把勉強算是食物的東西狂塞進嘴裡,其他村民看到他這反應也漸漸地衝上前抓出缸子裡的廚餘來吃,有個人還乾脆直接把頭塞進去,有些瘦小的女人、孩子和老人,因為擠不進人群裡,則不斷在缸子周圍的地上爬來爬去,撿起掉出來的殘渣來吃(雖然那整缸的食物都算是殘渣),桀驁一看到缸子裡的東西後就再也沒抬起頭過,所以並不知道他看見廚餘的那瞬間是什麼表情,站在一旁觀看這一切的第六隊中,呂望故意撇頭不看,林結月則為呂望的反應感到擔心,許拉蒙和孟軻是唯二正眼看著村民的,而蔡費拉則對詹庫恩比較感興趣,因為詹庫恩是第六隊裡最習慣拿筷子吃乾淨食物的(應該說是最會逼自己忘掉過去痛苦的),所以只有他吐了滿地。
「庫恩!好了別再吐了,超噁的,你這樣很沒禮貌欸」原來蔡費拉也懂的什麼叫禮貌啊?
「唉...我以前也跟他們一樣,根本無異於牲畜」許拉蒙感歎道。
「人類本來就是牲畜,這很難懂嗎?」孟軻說完便轉身走向馬車,爬上去打開另一缸食物,將它們分裝到碗裡,許拉蒙被自己的隊員這樣回嘴,只以嘆息做反應。
「費拉、結月,你們倆快把另一缸食物搬下來做準備,他們快吃完了,呂望、孟軻,你們盛點食物去分送給那些還待在屋子裡不便行動的人,然後庫恩,我和你負責把棉被和衣服、鞋子分送給各戶人家,開始行動!」許拉蒙下完指令後,並沒有人出聲回覆,但大家還是照他的話行動。
雖然說是分裝,但也只是把大缸子裡的食物放進小缸子罷了,呂望和孟軻一人扛著兩個小缸子,走進旦夕村內。
「我去負責另一排的屋子」呂望說完,便獨自走向右邊。
「等等,你跟著我吧,我們一起餵」聽到孟軻這話,呂望停下腳步,不太高興地轉身面對他。
「餵...?我說你講話能不要那麼直接嗎?村民們還是人啊」
「我說了,人類本來就是牲畜,我們全都是,我講話是比較直接,但絕對比較乾淨,你敢說不是嗎?」孟軻沒等呂望回答,就轉身走向他左手邊的那排屋子,呂望雖然覺得自己最好的朋友講話越來越討人厭,但也不甘願地跟了上去,沒辦法,誰叫呂望從以前就這樣,害怕因堅持主見而被拋下,這兩人的友情還真堅固。
孟軻和呂望站在面對旦夕村入口;左手邊那排屋子的第一戶人家,孟軻當然不會經過敲門這步驟,他直接就拉開紙門,而裡頭除了兩個勉強還活著的人以外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們是一對母子,母親裸著上半身躺在地上,臉上又大又凸的雙眼半閉,身體瘦到每一根骨頭都像要從皮膚穿透出來,還是個嬰兒的兒子有如小蟲一樣在母親身上不停蠕動,用盡吃奶的力氣吸允著母乳(也許他早就什麼東西都吸不到了),孟軻和呂望走進並拉上門,放下四個小缸子後坐下。
「呂望,你覺得等等那女人會先把食物分給她孩子嗎?」孟軻看似悠哉地手撐著臉,突然問道,呂望疑惑地看向他。
「蛤?應該...」答案就只有「會」與「不會」,呂望因此陷入了惱人的思考,他分不清哪個答案才是他真正想說的「實話」,於是他只好又瘋狂地試圖尋找第三個答案。
「拜託快點,到底會還不會?我們還有很多人家要餵欸,如果你覺得會,那我就直接把缸子放在那女人前面,如果你覺得不會,那我就先把她孩子抱走,你到底要選哪個?我這次聽從你的決定。」
「...我覺得,她會先給孩子吃」既然孟軻說這次要聽呂望的,於是呂望選擇相信自己最一開始的答案。
「了解」孟軻站了起來,將缸子打開,放到那位母親旁邊,那女人微微轉頭看向缸子,她並沒說話,可能是連發問的力氣都沒有了吧,孟軻直接幫她回答說:「這缸子裡有食物喔」。
那女人懶得做確認了,因為沒力氣爬起來,所以立刻伸手抓住缸子將其放倒,直接低頭狂吃流出在地的食物,嬰兒就被壓在地板和母親的身體之間,呂望嚇地趕緊站起衝上前,一腳將那孩子的母親給踢開,但嬰兒還是死命抓著母親,呂望止好硬是將他給抱起,嬰兒開始大哭大叫,而他的母親正死命地翻身,慢慢爬回原來的位子繼續吃,地上的食物吃光舔盡後,就再伸手挖出更多,直到吃光整缸子的食物後,乾脆試圖將頭給伸入甕中,因為她還沒吃飽,她還想要更多,也許她希望多到夠分給孩子吃。
「孟軻...這孩子該怎麼辦?」
「只能餵他吃和他媽一樣的食物囉,上頭又沒給我們牛奶」
屋子外頭的村民已經吃到將大缸子給放倒在地,一群人就這樣趴在地上,不想放過任何一點能吃的東西,蔡費拉和林結月站在旁邊看著他們很久,雖然現在算是工作上的閒暇時間,但在這種情況下聊天總覺得還是怪怪的,因此兩人一直都沒開口,直到林結月主動打破沈默。
「費拉,你覺得呂望他要怎麼辦?他到時應該下不了手」林結月啊,妳用這種擔心的表情說這種話,其實滿可怕的。
「妳那麼擔心他幹嘛?放心吧!聽他講話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是皇甫重華最忠心的狗,而且就是因為他演的很假,所以才更討人厭」
「他不是演的,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只是...不知道該站在哪邊」
「妳怎麼知道?妳今天才第一次跟他說話欸,我至少過去在恩典塾跟他關係算不錯」
「整天嘲笑他就是關係不錯?我覺得他以前只是不敢...」
「不敢什麼?」
「...總之,當遇上危險時,他會思考要不要乾脆拋下你,你們的友誼就是這麼淺薄」
「是嗎?那我只好先拋下他囉!妳別廢話了,我們快把這缸搬過去,他們都快要開始舔土了」
許拉蒙和詹庫恩正在為每戶人家送上被子,以及衣服和鞋子,現在進入的已經是第十戶人家了。
「幸好他們都幾乎沒有家當,這樣我們到時候收拾起來就輕鬆多了」許拉蒙說道。
「是...是啊」詹庫恩決定還是先表現地隨和一點。
「哎呀!這件被子已經破到棉絮都跑出來了呢!」明明就知道所有的物資都是皇甫家不要用的,許拉蒙卻故意表現得很驚訝,不知道他是以為自己演技很好;還是以為詹庫恩很笨,或許兩著都有吧!反正他覺得自己的動作和語氣都很自然。
「真...真的欸」好吧,詹庫恩的演技更爛,難怪老被欺負。
「不過他們這種人不用蓋茅草睡覺就該知足了」
「欸?!」
「的這種話,真的超過份的對吧?啊哈哈哈哈!」許拉蒙又在笑自己講的笑話了,詹庫恩實在很想問:「為什麼這種人會被選為隊長?」
到了晚上,第六隊躲在馬車上啃著豬肉乾,啜些小酒,他們也打算睡在馬車上,並輪流當看守,村民們正在興奮地試穿好心人送上的新衣服,許多孩子也穿上鞋子四處奔跑。
「我們竟然有肉乾能吃,欸呂望!回去記得幫我和庫恩感謝重華大叔啊!」蔡費拉說的話只有許拉蒙以笑聲附和,詹庫恩很緊張地瞄向呂望,呂望將最後一口肉乾塞進嘴裡咀嚼,拿起皮水壺大口地喝水,快速將食物給吞下後,自己跳下馬車走進旦夕村了。
「搞什麼啊?這樣就生氣」蔡費拉笑著說道,而林結月收起食物,跳下馬車朝呂望跟了上去。
「哎呀呀!我們的小天使出動了!」蔡費拉故意說給林結月聽的,但他也沒想到林結月會回頭瞪他一眼。
「呂望!」林結月小跑步跟上呂望。
「你別理蔡費拉,他再繼續這樣下去吃虧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希望是」呂望繞到某一戶人家的後方,在一個小祠旁抱膝坐下。
「我今晚要睡這」
「呂望,你別開玩笑了,我們還要輪值看守」林結月也在呂望身旁坐下。
「...妳是他們派來叫我回去的嗎?」
「是我自己要跟著你來的,你不相信我嗎?」
「我不知道」聽呂望這麼說,林結月無奈地嘆了氣。
「我早上不是說了嗎?如果你以後有什麼不適合在大家面前說的話,就跟我說吧,我負責聽你說就好」
「...妳好像一直很想跟我說話呢」呂望轉頭看著林結月。
「欸?!」
「孟軻以前常常跟我說:『林結月又在偷看你了』,這是真的嗎?妳幹嘛一直看我?」
「我...我沒有,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你而已」林結月緊張地低頭說道。
「...結月,謝謝妳啊,竟然會喜歡我這種人」如果呂望這方面敏感的情商能用在人際關係上就好了。
「什麼?!我...」林結月就算抬頭也不敢看向呂望,因為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現在這張看起來像發燒的臉。
「唉...結月,什麼樣的人會讓妳產生厭惡感?」呂望先是嘆了聲氣再問到。
「你可以直接說很討厭拉蒙和費拉」
「他們是很討人厭,但不會讓我厭惡到覺得他們很可憐,我想說的是,妳今天看到村民們沒什麼想法嗎?」
「我雖然是貧民出生,但很小就進入皇甫家的恩典塾了,每天都有得吃穿,到現在,過去在街上的生活只剩下很破碎的記憶,甚至忘了飢餓的感覺是什麼了,所以今天看到村民們擠在大缸那搶吃廚餘時,我竟然暗自覺得,幸好...我是皇甫家的走狗,一發現有這種念頭後,我就很厭惡自己」
「妳是厭惡村民們像餓狗一樣吃東西的醜態,才覺得幸好自己是走狗嗎?」
「你非得說得那麼清楚嗎?」
「我今天遇到好幾個忘了把食物分給自己孩子的父母,我知道他們絕對是餓壞了才這樣,但...」呂望把原本要說的話吞回去,換成不耐煩的嘆息。
「總之,我像妳一樣,先厭惡他們,再厭惡自己,到最後就覺得我們都很可憐」
「你聽起來感覺在生氣」
「是啊...我在氣自己一直找不到第三種答案」
「蛤?」
「...沒什麼」
呂望和林結月對面的門突然被拉開,兩人都嚇地立刻站起,有個人拿著盤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我記得你是...桀驁?」呂望第一個開口。
「啊!那個,今天真的很謝謝大人啊!」桀驁看到呂望和林結月,立刻放下盤子,來到他們面前跪下。
「等等!請別這樣快起來吧!」兩人都上前扶起桀驁,與其說是不好意思,不如說是他們害怕被感謝。
「我們這裡全都是貧民和奴隸,能耕種的土地就那麼一小塊,收成的作物只夠進貢給藏玄殿,鎮上也沒人願意雇用我們,有些人甚至把自己的孩子給...」桀驁忍不住了,他像孩子般嚎啕大哭了起來,再也說不出話,呂望和林結月的罪惡感又漸漸浮上了,因為他們早上第一眼看見桀驁時,都心想著絕對不要接近他,但現在他卻因他們的恩賜而變回普通的可憐人。
「沒...沒什麼,我們只是想幫助...」呂望不敢再接下去講。
「請問!您出來有什麼事嗎?」林結月很想趕快轉移話題。
「哎呀!對了,我要將今天大人們送來的食物賜給觀世音菩薩」桀驁擦去眼淚,回去拿起盤子後,再走回小祠前蹲下。
「你要把它當成供品嗎?!」呂望緊張地問道。
「是呀!這座無題祠是我蓋來為全村祈禱的,但平時我只能用山上採的藥草來供奉,而今天我終於能送上珍貴的食物了,這都要謝謝大人你們啊!觀世音菩薩一定會更保佑我們旦夕村的」
「桀驁...我求求你不要...」呂望話還沒說完就被林結月抓住手。
  「呂望,我們回去吧,別管那麼多了」兩人看著已經雙手合十在祈禱的桀驁不久後,便默默逃回同伴們的馬車上了。
  夜鷹已開始啼叫,桀驁仍跪在無題祠前默默祈禱著,他不習慣將願望小聲地說出來,因此外人只看得見他虔誠的動作,就跟某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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