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位少女教會的溫柔

　　我還記得，我上次和妳鬥嘴的樣子，那是兩年前的事了吧。很生氣的時候，我和妳的倔脾氣一樣，但是，很奇怪的是，妳總讓我有台階下。

　　所以，我才理直氣壯地這樣生活了23年。我從未想過的事，但在這些年全想過一遍。

　　比如說：「如果我是一位母親，會有妳那樣好嗎？」

　　其實我知道答案。

　　我從未想成為一位母親，但是我總是在溫柔的眼波中、還是那些妳替我打點的瑣碎的事情中告訴我，成為一名母親是很溫柔的事。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如此溫柔，但妳是。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成為一個母親，在我看來，她的脾氣和包容是我一直學不會的一件事，但是我真的可以當她的女兒，一輩子的那種。

　　我是一個很討厭說一輩子的人，畢竟一輩子真的很久，而且很累，但和媽媽相處的時候，她讓我覺得一輩子一點都不久，至少，她陪著我的時間裡，這23年裡，她從來沒讓我覺得時間漫長，而我不知道她，在陪伴我的日子裡，是否覺得時間漫長過。

　　從我懂事以來，還是我不懂事，我總是敏感多疑、愛吵架，而且很倔強。但是，不懂什麼時候開始，我像個不停吠的小狗還是不懂停止哭鬧的小孩，反覆挑戰妳的底線，然後妳是這麼說的。

　　所以，我離開家以後，我似乎變乖了。我一直覺得，沒有一個小孩是乖的，從來不乖，他們心裡總是愛搗蛋，不愛回家。像是每天不知疲倦，在惡作劇中度過一天又一天，然後慶幸沒有被趕出家門。

　　離開家之後，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我在這裡，每天都不懂要幹嘛，啊你那邊好玩嗎？」她習慣用反覆的話語告訴我，她還是如此。如此熟悉，過了多少年。

　　我有害怕過嗎，我想，有。

　　我從來不害怕時間過了多久，但總是默默會為妳算了算歲數，而且我從來不是想當一個偉大的人，但好想給妳看看那個樣子的我，我覺得至少能逗妳笑，也可以聽你說那麼一句。

「嗯，我就知道我是對的。」

　　某一天，我突然看著那個紅色電腦，想起那晚妳問了要什麼電腦。那是四年前的事，妳拜託同事給我找，然後我開心地選了大紅色，妳一向來不喜歡鮮豔的顏色但看著我喜歡於是還是幫我挑了紅色。

　　後來，看著那個價錢，大概在過了四年還是覺得很貴，想起妳那無所謂的語氣幫我買了。

　　妳也沒說什麼，只是反覆地問我喜不喜歡。我再也沒換過其他電腦，即使它現在舊舊的，因為它總讓我想起妳問我喜不喜歡的樣子。所以，它是最好的，我最喜歡的。遊子們，什麼都不缺，雖然看似什麼都缺。打工的日子，一天過了，高高興興吃個飯，上個大學，也不怕跌倒孤單，日子久了，享受起孤單變成了他們的生活。

　　但如此，我還是想起那位少女，那位少女反覆說著同樣的話，反覆煮著同樣的菜，一直住在那個同樣的家，她在等我。而我似乎沒辦法喜歡每個節日，聖誕節、新年、兒童節，人類們似乎有意無意要把自己平常的日子過得高興些，但我，喜歡妳的生日，還有母親節。又過了一年，在我打通電話對妳說，媽咪，生日快樂蛤。

　　我可以看見那位少女的笑容，她總是滿意點點頭，即使我什麼都沒做，就如同我的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她用溫柔包裹著我，而我也莫名的溫柔起來。這是我第一次提及這位少女，希望她可以一年又一年笑著，也希望她永遠都是少女。是那位少女教會的溫柔，那位少女她永遠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