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07|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我的英雄學院(神野惡夢篇):不想做英雄的人與承先啟後的人

  雄英運動會、保須英雄殺手結束後是期末考,接著林間合宿後的是神野惡夢(AFO戰)篇;大約在漫畫6~7集左右。此篇漫畫已經是幾年前看的段落了,事到如今才在看動畫。
  AFO:All For One(人人為我)的個性持有者,是作中敵方(敵人聯軍)首腦的老師;擁有奪取個性、個性賦予的能力,是主角方(持有One For All:我為人人,『讓渡』與『儲存能力』混合而成可以一脈相傳的個性)的宿敵。
©堀越耕平/集英社・僕のヒーローアカデミア製作委員会
©堀越耕平/集英社・僕のヒーローアカデミア製作委員会
(以下包含神野惡夢篇劇透)

原就不想做英雄

  保須英雄殺手篇的職場體驗時,出久體驗的職場是經典老爺車(同時也是出久景仰的歐爾麥特・俊典的師父)的事務所。老爺車喊真名與喊英雄名的區別頗有意思。雖然總是喊歐爾麥特的真名「俊典」,但是對於結束體驗踏上回程的出久卻半真半假老人癡呆地反覆問到「叫什麼名?」直到出久意識過來清脆答以自己的英雄名。事後回想,覺得這是老爺車鍛冶叮囑初心的方式。
  為數不多的描寫裡可以察覺老爺車為人嚴苛;這在老爺車致電給俊典時,彼時仍為No.1英雄的俊典竟戰戰兢兢答話或可見一斑。而這樣的老爺車,出久曾在受訓結束臨別前最後詢問為什麼老爺車實力強悍卻不出名?嚴厲幾乎已經刻在臉上變成皺紋的老人家只丟下一句話說:他原就不想做英雄
  可是在與AFO激戰時,救下被擊飛差點撞到轉播直昇機的俊典,一頓數落接著指出作戰方向;然後對明顯活動能力時間將近的俊典戾喝:
「まだ動けんな!限界を超えろ!正念場だぞ! (還能動吧!不能動也給我動起來!這可是緊要關頭!)」
  他在這個情況下說的「超越極限」當然不是精神論——顯然老爺車不是喜歡談精神論的人。而是扭緊瓶蓋到底,然後還要施力,就算知道瓶子或蓋子可能會因此崩壞。而遍體鱗傷的英雄則一心一意喘勻混亂的氣息抽空應聲。到此,俊典似乎才終於切換回模式,不是嫉惡如仇憤怒發狂,而是冷靜對峙緝拿歸案。
  那句話說幸福大致類似,但不幸卻各有不同;是否世界上的選擇什麼也是大致類似,但不選擇什麼卻複雜難解。雖不知後續還有沒有再提到老爺車「不想做英雄」的描寫;但或許此處可以試著拿來說明。假如可以相較而論,說不定老爺車還比較想當警官;比起挺身在第一線與邪惡激戰容易暈車在情緒裡的英雄。所以發現出久等人竟然在惡戰現場還想方設法要搭救自己的同學,比所有人都先咋舌蹙眉,對俊典怒斥:
「なぁアイツ緑谷、本っ当ますますお前に似てきとる!  悪い方向にっ! (綠谷那傢伙真是愈來愈像你!在不好的那面!)」
  老爺車大概對於熱血獻身精神嗤之以鼻;還鐵血冷厲地要求一同鎮壓邪惡的學生保持冷靜、不可依靠爆發性情感來衝破極限超常發揮。
  ⋯⋯《鋼之鍊金術師》常有成年人與小孩價值觀交錯的場面,所以不少人說長大再看一次視野不同感受也不同。在嚴謹精湛的描寫下,我閱讀觀看時並不會因為故事需要描寫複數價值觀而感覺有任何參差不齊。而是很自然地,當我還小,我有所感觸的就是主角們的視野;隔幾年,我心有所感的就是主角身邊成年人的視野。
  略感遺憾的是《我的英雄學院》中,作中成年人的觀點有時會出現一般普世論,彷彿沒有自己的生命洞見,平凡到小孩子不用長大也想像得出;所以有些論點顯得經不起推敲挑戰。(我在保須英雄殺手篇感想裡略有提及。)不過,這一缺陷,至少到目前為止,應該沒有生在老爺車身上。這或許是因為那句「不想做英雄」,使他的故事與話語,有了血肉與靈魂。
  與不想做英雄的老爺車相反,俊典彷彿用盡所有的一切來成就自己成為「和平的象徵」,以至於脫離凡間。直到他找到繼任者,才疲憊傖惶地收羽回到人世。所以當出久單純信賴尚不知前路險惡,答說AFO戰時,歐爾麥特也會在的對吧!俊典卻掙扎猶疑了半天也說不出他恐怕性命將盡,不可能在未來同立於那片戰場。俊典似乎習慣了在天上飛來飛去迎戰奸邪巧惡,忘記人間裡沒有惡意的軟弱,也傷人。
(俊典打倒AFO那刻的名場景:)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神野惡夢篇的最後,在俊典壓榨出生命裡最後一絲火焰的狀況下取得付出太多的苦澀勝利。俊典已然脫力,卻不忘在轉播鏡頭前,在擔心受怕的民眾前,尚要逼出最後一點餘韻膨脹自己傷痕累累的肌肉,變形成平時偉岸的英雄樣貌;殘酷的是,彼時配樂居然下的是安心吧,因為我來了,和平的象徵,照耀所有尚掙扎在黑暗中的苦難(OST:私が来た!!);配以透過轉播得知再次是和平勝利的民眾歡呼。
  ⋯⋯誰啊,誰去撫平俊典的血淚傷痕,他的憂患不安,他的壯志未酬。他不為人知與自身英雄生命的道別。這個配樂選擇未免太無情。
  奔赴支援同在現場的英雄不禁脫口,想叫那體無完膚的No.1英雄別勉強身體只為微不足道人們的安心;老爺車卻在後方凝望著學生淒慘踉蹌的背影,輕聲打斷阻止那聲尚未成形的慰問,說:
「させてやってくれ。仕事中だ。 (讓他去吧,他還在執勤。)」
  這句怠倦蒼老的話語,或許默然說明了老爺車不想做英雄的原因之一。
  有這樣冷峻嚴厲看似不留情面卻富有溫情的師父,實在是俊典的幸運。
  最後在收拾戰場時,回到瘦弱委頓身形的俊典,發現現場播報的拍攝小組。他無聲凝肅地抬手指向鏡頭那端,透過轉播說:
「次は、君だ。 (下一個,就是你。)」
  出久在難民潮裡眺望著街頭螢幕上的新聞轉播,突兀地無聲壓抑淚滿襟。周遭歡聲如雷,認為這句話是在威嚇逃竄的窮寇;但在出久看來是上一代鄭重且沈重的交棒,所以悲切無助,茫然憂慮,百感交集。那是俊典當時面對面說不出口自己沒辦法陪在出久身邊戰鬥,卻事到如今撞在奈何橋前捧著心頭死灰,時候已然來到最後一秒,不得已,只好交棒。
  ⋯⋯只是,如果可能,我大概比較希望這句台詞中性,兩方面都能解釋;既可以解釋成交棒,也可以解釋成震懾。然後最好作中永遠沒有答案,讓解釋自由。
  如果可以有這樣的可能,兩種解釋在我心裡,我其實比較偏向後者。從「和平的象徵」人柱上終於退下身來的俊典,若有遺憾,大概是倉促狼狽間沒能給後繼者更好的環境,只留下壓也壓不住的惡意瀰漫。我希望他的英雄辭世詞,與他的原點相合渾然天成:希望成為世人的寄託,和平的象徵;這樣的人如果有英魂,應該會希望能釘在人柱上繼續鎮守世間——等等云云,只是我的妄想。
  畢竟,只要仔細推想,應該能察覺這種想法不可能會是歐爾麥特的。若果故事真的這樣寫,備考在作者手邊的人物小傳就要改寫了。關於未盡之業的遺憾⋯⋯或許該說,俊典或許對遺憾有很強的抗體。畢竟,站在頂點的英雄,時時刻刻都要遭遇「力所未逮」的遺憾。能做的,便是永遠將目光轉向「力所能及」吧。他心裡所感受到的遺憾密度與質量,以及對此的回應方式,恐怕與我們常人的天差地別。
  作中的「個性」是基因遺傳帶來的。自然會隨著世代傳遞而改變;社會現狀,當然也會隨著其上承載的人們不同,而孕育出不一樣的價值觀。俊典也曾經是沒有個性的人,可是在他的世代裡,就算少見,卻也不會罕見到像出久世代時彷彿五體有所缺失一般。年輕時的俊典沒有個性,依然對第七代OFA說想要成為和平的象徵,所以想成為英雄。第七代訝異之後哂笑對之,以正面意涵回了一句:真是個小瘋子。爾後俊典繼承OFA,且是歷代中在任最久。如他於原點所發之願,真的成為了和平的象徵。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沒有雄厚不撓的心志為壤植自己的野心,怎敢說自己要當某種象徵。
  這樣的人日薄西山時,會是怎樣的情景呢?俊典作為教師時,常有該斷不斷的窘境;他也深感自己作為教師有諸多不足。或許是這樣,所以在學校裡,作為師長,他實在很難開口告訴出久真相。
  然而相反地,在戰場上,作為英雄,俊典卻可以坦然伸出手指向下一個未來,平靜地告訴出久:時候到了,他得先走一步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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