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了一箱子的回憶

前幾天不知道在找什麼檔案，結果連接上了塵封已久的硬碟，然後又不知道在幹嘛的想重新整理歸類檔案，莫名打開了2004年左右的一些日記、部落格文章、情書、信件，那段從大學畢業一直到出國前的歲月。

好像洗衣機連接水龍頭的接口突然爆開，好多好多的水流出來，滿地的水，流進了木地板的縫，也浸濕了地毯，流到了櫃子下面搆不到的地方，新買的傢俱一下子就浸到水裡，我不知所措，拼了命的擦地板、撈水，但那個水龍頭好無情的，一直流一直流，我無法呼吸、我大聲吼叫，水還是繼續流，好難受...

我一直對於出國前的這段日子沒什麼太多的印象，就是在學校工作，做一些研究、帶一些實習課、改一些考卷，偶而參加一些尾牙春酒員工旅遊之類的活動，生活沒什麼起伏，就是準備出國的日子。

結果…裡面竟然有段天翻地覆的愛情！真的是嚇傻我了，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外星人抓走，完全沒有記憶，看那些情書就好像在看別人的故事，不是我自己的，一點印象也沒有。我當然記得那位前男友，但除了記得「是哪位」之外，其他就好像腦袋被熨斗熨過，完全沒有細節。

好幾個大聲哭泣無法成眠的夜晚，感覺不到人生意義的早晨，上班上到一半突然無法控制淚如雨下的日子，心碎一地的痛楚、波濤洶湧的情緒、好用力好用力地愛著的每一刻，我在自己與對方的文字裡又重新經歷了一遍，覺得年輕時的自己好勇敢也好辛苦，好想回去緊緊地抱住那個22歲的我，跟她說，放輕鬆，別什麼事都那麼用力！

今年年初的某天在瑜伽教室巧遇前同事栗子，十幾年沒見卻還是一秒就認出她，下課後打了招呼小聊了一下。栗子問我的近況，我說我後來自己創業，然後幾年前結婚了。她說：「看來你當初的夢想都實現了...真是恭喜你！」這句話嚇了我一大跳（什麼夢想？！）才想起我跟栗子曾經是那麼的近，聊了好多好多彼此的心裡話。

回國後的我什麼都不適應，生命中有好多挫折，我當時三十歲，栗子二十二歲，人生何去何從完全沒有方向，滿三十歲的瞬間又感到青春一去不復返，年輕的栗子帶給低潮的我好多朝氣，她的陪伴一次又一次的將陷入黑洞的我拉了出來。不久後她去英國讀書，我們就沒有聯絡了。如果這麼要好，為何後來沒有聯絡？我想了好久好久還是想不起來，想不起來我們當初都聊了些什麼，想不起來自己當時的夢想是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是生命被埋在庸庸碌碌當中所以通通不記得了嗎？跌跌撞撞的一路走來，不小心地竟然就完成了夢想，那個別人記得、我自己根本不記得的夢想。

有一部電影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台灣叫做王牌冤家，香港翻成無痛失戀（滿喜歡香港的翻法）。這是2004年的電影，但我還真的是最近才看，畢竟電影片名太容易讓人自動忽略（有很多片都是王牌什麼的啊！）電影裡，紐約有一間診所可以幫人刪除所有與某人相關的記憶，比如失戀後的你為了不再傷心，就去那間診所刪除所有與你前任相關的記憶，一覺醒來，你重新開始你的人生，所有與前任相關的記憶全部都不存在了。

電影的最後，診所女助理發現原來她自己的記憶也被刪除了，讀著她自己的信件，關於那段過去，她泣不成聲。我突然懂了，那是什麼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