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海鷗與含羞草
某個杳無人煙的海崖上，矗立著一顆高聳的石頭，
在大石頭的底部有條細到幾乎看不見的裂縫，
裂縫的盡頭，有株小含羞草，
沒有人記得，她是怎麼在這裡發芽生根的，
也沒人知道，在這幾乎稱不上空間的夾縫中，
她是如何努力，才活出那渺小的一線生機。
每一天，強勁的海風總吹得小含羞草直不起身，
偶爾也會有拍打的浪花濺在她的枝葉上，
蜷縮著水平對稱的細長葉片，她只能用力抱緊自己，
唯有這樣，才不會讓暴風雨把細小的枝葉無情折斷，
再大口地汲取空氣中的養分，
只有在晴朗而且沒有一絲烏雲的時候，她才能放心把葉片張開，
讓和煦陽光，蒸發掉因海風沾上枝葉的鹽分結晶，
在下一次暴風雨來臨前做好準備。
這天，是放晴的日子，
海鷗，正盤旋在天空尋找獵物，
他的目光被遠方一道忽明忽滅的光線吸引了，
緩緩地降在大石頭邊，
是那株嬌小的含羞草，
身上的結晶，不時反射著陽光，格外顯眼。
含羞草察覺到海鷗靠近，本能收起葉片，蜷成一團。
「你的翅膀好美，成對似的，你也可以飛嗎？」海鷗側著頭問
「那不是翅膀，我也沒辦法像你一樣在天空飛翔。」含羞草把自己抱更緊了，止不住瑟瑟顫抖的枝葉。
海鷗就這樣在含羞草身邊待了下來，
從那天開始，含羞草固執地闔上枝葉，拒絕再回應海鷗，
海鷗就是反覆一天又一天，自顧自地對含羞草說著，今天在海上遇到的大小事情，
如何跟海豚搶食水面上跳躍的飛魚，或是遠方高山有多麼高聳入雲。
有時海鷗也會銜著不知從何得來的果實，津津有味地在旁吃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幾天，還是幾月，他們開始交談，
含羞草起初也只是聽著海鷗說，直到她慢慢敞開葉片，不再瑟縮著，
海鷗飛的再遠，總會記得在日落前飛回大石頭邊，到她身邊。
下著雨的時候，海鷗會用不易淋濕的翅膀輕柔地蓋著含羞草的身體，
海風太大的時候，他的身體就擋在含羞草前，彷彿使命一般守著她。
含羞草終於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必須緊抱自己才得以活著。
然而，隨著冬天的到來，陽光不再露臉，
伴隨著長期海風吹蝕，大石頭能提供的養分有限，
含羞草逐漸失去光澤，原本翠綠的葉片，慢慢鍍上了一層蠟黃，
海鷗的同伴們，為了找尋下個適合的棲息地，不斷地振翅飛去。
直到剩下最後一隻海鷗。
「我帶你去更美麗的地方，好嗎？」
「我知道有個地方四季如春，有遮風避雨的大樹，也有數不清的花草樹木。」
海鷗開心的振著翅膀，像是試圖給出一些力量般。
「我的根就埋在石頭裡，離開了這裡，我會死去的。」
接下來不管海鷗再說什麼，含羞草就是不發一語，只默默的望著天空發呆。
夜裡，海鷗用他彎曲的喙，小心翼翼地翻鬆小含羞草根部的土，深怕弄傷了她嬌弱的身軀，
即使如此，她並沒有開口問海鷗，為什麼要冒險這麼做。
直到一陣強風，吹的她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身在高空，海鷗叼著小含羞草，拍打著翅膀飛著。
小含羞草又驚又怕，葉片因為強風拉扯著，她只能死命地抓住海鷗胸前的羽毛，深怕自己墜落。
迎著風，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害怕，
她想起一開始海鷗問的那句話。
「你也可以飛嗎？」
小含羞草慢慢的放鬆，任由風吹拂著，葉片像是翅膀一樣，順著氣流不斷改變著彎曲的角度。
「只要有我陪著你，就一定能自由飛翔的。」海鷗堅定地對小含羞草說
小含羞草哭了。
淚水沿著葉面不停落下，像是在宣洩什麼一樣。
沒有人知道，最後他們去了哪裡，是不是成功到了那個四季如春、綠草如茵的地方。
海崖上的石頭仍舊佇立著，裂縫裡再沒有長出新的嫩芽。
那株獨一無二的含羞草，今天也一定在某處努力的活著吧。
因為那雙純白的、足以飛越一切障礙的翅膀，從來沒離開過她啊！
2020.8.26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