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14|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釀人物｜三千寵愛於一身──提摩西夏勒梅

「我心目中的英雄之一── 我不能說他是誰，否則我會吃不完兜著走──我們初次見面的第一個晚上，他就用手臂勾著我的肩膀，給我幾個忠告：不要碰毒品，不要演超級英雄電影。」

若問一句，這個世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瘋狂熱愛提摩西．夏勒梅（Timothée Chalamet）的？或許十之八九答案都會是 2017 年的《以你的名字呼喚我》，如此一鳴驚人的聲勢宛如當年的李奧納多，數十年難得一見。眾人在一片驚呼中紛紛形容，那渾然天成、毫無「演戲」之感的詮釋，令劇組其他前輩演員們相形失色，無論理智、情感、肢體語言全然融入了艾里歐這個角色。

自此之後，影迷們亦步亦趨，影評們百看不厭，導演們爭相合作；接連出現於葛莉塔．潔薇的《淑女鳥》、《她們》，不但飾演亨利五世，還在丹尼．維勒納夫嘔心瀝血之作《沙丘》中，化身萬中選一的救世主保羅．亞崔迪；一一插旗了伍迪．艾倫、威斯．安德森等當代名導，夢幻片約如巴布．狄倫傳記電影、歌舞片《查理與巧克力冒險工廠》前傳的威利．旺卡一角也持續落在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少年身上。

提摩西．夏勒梅儼然成為好萊塢的寵兒。西方影迷稱其 Timmy，東方影迷喚之「甜茶」，在票房保證之外，更躍升媒體眼中的性感象徵、時尚指標。Vogue 雜誌 2019 年封他為時尚產業年度最具影響力的人物時，以「不斷遊走於傳統男性與女性形象的界線」形容之；而這樣的描述，更與葛莉塔．潔薇的想法不謀而合，她曾針對《她們》和原著《小婦人》，兩位男女演員體內相當平衡的男子氣概和女性特質，從人物設定、演員特質、服裝設定深入解釋──

「他們在忠於性別之前就找到了彼此，你無法說以『帥氣』形容瑟夏．羅南、以『美麗』形容堤摩西．夏勒梅有任何錯誤，兩人皆保有一種細微的雌雄同體特質，因此他們才會是這兩個角色的完美人選。」

那無與倫比的演員魅力散發於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之際，宜古宜今的俊美輪廓似雕塑又似油畫，修長睫毛襯托綠色瞳孔，同時擁有俄羅斯、奧地利以及法國血統的提摩西．夏勒梅，雖在美國就學，成長過程時常往返兩地，講著流利的英法雙語，鋼琴、吉他、歌唱亦難不倒他。談吐得宜，謙卑有禮，文質彬彬，更雜揉了貴族、陰鬱與藝術家的氣息，提摩西．夏勒梅成為許多創作者心中的完美主角。

生長於一個不俗的家庭──有身為百老匯舞者的祖母，身為百老匯舞者與演員的母親，身為芭蕾舞者與演員並定居巴黎的姊姊，以及負責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法國刊物出版事宜的編輯父親，他總是如此看待自己：

「投入表演與被看見的渴望源自媽媽一邊，而懂得傾聽的能力則源自於爸爸那方。」

先天的優勢是不證自明。可貴在於，後天的努力仍不落人後。因此，相較於多數演員，他這條路還稱得上順遂。憶起剛開始拍攝廣告時，對於演戲、表演藝術其實毫無熱情可言，但如此心態對當時年僅五歲的他是合情合理的，畢竟得保持笑容站在鏡頭前五小時，任何一名孩子皆會產生排斥心態，更遑論表演藝術的培養或啟蒙。當時在他心裡，演戲幾乎與虛假畫上等號。幸好高中時，提摩西．夏勒梅迎向了愛上演戲的人生轉捩點，選擇就讀紐約曼哈頓演藝學院，在多位優秀師長的引領下，命中注定般走向鎂光燈的焦點。

從廣告、舞台劇、小螢幕，到真正在觀眾心裡留下記憶的驚鴻一瞥，當屬 2014 年導演克里斯多福．諾蘭的《星際效應》。在幾部曝光度不高的作品過後，人生參與演出的第八部電影，便是盧卡．格達戈尼諾耗時三年拍攝的《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此時他年僅十七歲。導演形容，首度見到這位演員的當下，就覺得他具備艾里歐應有的野心、智慧、感性、天真與藝術氣息，且他能明確意識到千載難逢的機會正降臨在自己身上，蓄勢待發準備崛起。

電影上映後，《以你的名字呼喚我》被譽為當代同志經典，提摩西．夏勒梅的名字在全球一片讚美聲中脫穎而出，近乎完美地演繹了青少年追尋自我認同時，所呈現的赤裸、迷失與誠實的複雜樣態。毫不意外，他成為奧斯卡史上第三年輕，也是近八十年來最年輕的最佳男主角入圍者。除此之外，那年提名的大大小小演技獎項就超過了四十座。

另一方面，幾乎同時間問世的作品還包括《淑女鳥》，身兼編劇與導演的葛莉塔．潔薇頻頻對媒體驚呼，他是克里斯汀．貝爾，是丹尼爾．戴－路易斯，是李奧納多．狄卡皮歐。雖然，他在該片裡演出的不過是校園風雲人物配角，卻展現出渾然天成的演技：

「多數人或許會訝異他今日的成就，但我不會──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一隻獨角獸。」──葛莉塔．潔薇

隨著演藝事業扶搖直上，形形色色的邀約接踵而至，2018 年《美麗男孩》，2019 年《雨天．紐約》、《國王》與《她們》，一再將他的聲勢推至巔峰，終於等到一部非他不可的年度巨獻：《沙丘》。丹尼．維勒納夫單單用三個字「tremendous, amazing, incredible」，簡潔有力表達自己對葛莉塔．潔薇的懾服，不費吹灰之力便說服他接下眾多演員求而不得的夢幻角色──保羅．亞崔迪。

「選擇提摩西．夏勒梅的過程相當簡單：沒有任何過程。從來就只有他，未曾考慮過其他替代人選。我的意思是，我只想與提摩西．夏勒梅拍攝《沙丘》，僅此而已。」──丹尼．維勒納夫

在丹尼．維勒納夫眼中，他具備的老成靈魂，深沈智慧，如實反映在他的表演上。我們會看見一個成熟冷靜的少年，同時，鏡頭前卻又是極為年輕的模樣。再者，從其目光足以感受他心思縝密的特質，與原著裡的保羅性格不謀而合，必須重新想像《沙丘》的世界，進而適應並擁抱嶄新現實。最重要的是，保羅得說服觀眾，自己未來有潛力蛻變為一位宗教領袖、軍隊統帥，換言之，飾演保羅的人必須具備一種近似搖滾巨星的魅力，才有可能率領整個星球的居民共同掀起一場聖戰，他必須能同時散發危險氣息與群眾魅力。

論及前途光明璀璨的提摩西．夏勒梅，丹尼．維勒納夫激賞表示：他是一隻野獸、一隻變色龍，擁有詩人的靈魂，身懷非常、非常獨特且稀有的天賦，令人印象深刻。他甚至形容：「我在拍攝《沙丘》時親眼目睹一些事，至今仍深深著迷。」

如此注目，如此聲勢，也在這兩、三年間將他 25 歲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時時刻刻如履薄冰。他必須將事情做到最好，適當表達真正的自我，感受正確的感受，選擇正確的生活方式，為大眾的期許長成「沒有走歪」的演員。他得戰戰兢兢成為最好版本的自己。

少年得志的好處，或許是有權力挑選自己喜愛的導演共事，雖然新片《法蘭西特派周報》中不過擔綱一個小角色，但那是威斯．安德森的電影啊，哪裡還需要其他理由？

威斯．安德森當初只看過他在《淑女鳥》和《以你的名字呼喚我》裡的表現，但心中早已認定《法蘭西特派周報》的齊費里尼，非提摩西．夏勒梅莫屬。因其精通法語，整個人猶如從侯麥的電影中走出來，約莫於 1985 年左右，搭乘一部從巴黎出發的緩慢列車，帶上一個後背包，十天假期全待在天候惡劣的一處海灘，而這樣的特質「無法被歸類，但新浪潮可能會有適合他的一席之地。」

另一方面，置身夏令營般眾星雲集的陣容裡，他與三度奪下金獎影后的同劇演員法蘭西絲．麥朵曼是同一位經紀人，遙想兩人首度打照面時，他還未參與過任何電影，遑論主動開口聊天。而現在，提摩西．夏勒梅可以於拍片現場與她輕鬆交談，聊其職業生涯，聊與導演喬．柯恩令人稱羨的婚姻，縱使稱不上平起平坐，但諸如此類的跨世代交集，也是他希望能從一次又一次的演出經驗中獲得的。

威斯．安德森給予一句禮讚：他總是可以帶來令人驚訝的新事物，不但近乎完美，且在意料之外。

曾經，名不見經傳的他置身星光熠熠的《星際效應》的首映會現場，看著電影暗自啜泣，百分之六十的眼淚為劇情而流，另外百分之四十則是為了被剪掉的戲分而流。而今，他三千寵愛在一身，晉升為好萊塢炙手可熱的現象級巨星，一反傳統陽剛男性形象，靠著與生俱來的「雌雄同體」加上「美麗的脆弱」氣息，以及人後受罪的努力不懈。

「我覺得，我的出現，是為了告訴世界『表露情感』沒有任何不恰當。」

他雲淡風輕地說。今日的成就只是結合了些許運氣和生涯早期吸收的良心建議，才不至於走向自我設限。那隻丹尼維勒納夫眼裡的變色龍，葛莉塔潔薇口中的獨角獸，有如過眼雲煙，自己不過就是一名演員，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