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陰記(15)

大哥過世/請假

隔天早上，護理師幫我在右手肘上方裝軟針。這天我做測試，需要在注射前，注射後1，2，4，6，8小時都要抽血，共六次。因為有東西在手肘那邊，如果彎手的話可能會壓到不舒服，於是，護理師叮嚀我盡量不要彎手。

那天下午，妹妹打了通電話給我，跟我說哥哥走了。她說，爸媽怕我住院知道後心情受影響，因此交待她不要讓我知道，但她知道我會想要知道這樣的事情。

和妹妹掛斷電話後，我向天空說，「大哥，一路好走!」

我大哥病了一陣子，媽媽也照顧了他一陣子。腫瘤散佈的很快，七月我回台灣的時候，大哥已經變瘦也變形。那時，有一天他把小孩送到板橋家裡，就去辦事。

後來他回來接小孩的時候，他沒有上樓，我那時候趕快下樓，想說去看看他。當時他非常瘦，整個人都變形。我跟他說要多吃一點，才有辦法抵抗生病。他說他吃東西有困難，會痛。我知道他委屈，但還是叫他要多吃。後來他就開車帶家人離開了。

大哥離開後，我心裡十分難受。我從小看到大的大哥，被癌症催殘成這個樣子，我整晚心情都沒辦法平靜。我後來去了媽祖廟拜拜，請媽祖保祐大哥。

那天晚上，我睡不著。奇怪的是，那天晚上，我在不同時間，看到兩隻蟑螂，都被我一個拖鞋打死。

打死後蟑螂後，我心情好像有比較平靜一點點 。

媽媽照顧大哥，之前在家的時候，就已經很辛苦。後來大哥去醫院住，因為大哥後來視力、聽力都受影響，媽媽有時候也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大哥也會因為無法有效表達、溝通，而心情受到影響。

後來，有天爸爸要去林口長庚看大哥。那天早上本來我要去行天宮拜拜。後來接到媽媽電話，媽媽就說我可以和爸爸一起過去。我當時不確定是不是能看的到大哥，因為現在醫院規定都很嚴格。但是我想，就算看不到大哥，去看看媽媽也好，畢竟，我回來以後，都三個多禮拜了，還沒有看到媽媽。媽媽因為照顧大哥忙，我們也沒什麼機會講電話。

到醫院後，媽媽出來看我們。護理師說明了一下狀況，說大哥剛打瑪啡，現在人可能昏昏沉沉的，就帶我去看大哥。

進病房後，護理師和大哥說我來看他，我看到大哥醒來，我去握他的手，他雙手很激動的在發抖。我當時不確定是不是應該繼續和他說話，還是讓他繼續休息。他的手比了一些動作，我當時看不懂，後來才想到，他應該是要我拿手機讓他寫字，他想跟我表達些什麼。

我離開之前，他拇指押食指，對我比了一個愛心的手勢。

後來，我持續寫line的訊息給他，希望他知道，我們都很關心他，替他加油。

我的訊息，大哥多數沒有回。有天，他跟我說謝謝，他會加油。那時候我快要上課，我就繼續跟他說加油，然後跟他說我待會得去上課。他傳了一則訊息，說「晴晴(大哥女兒)生日」，後面就沒有了。

當時在醫院的時候，我聽護理師，醫師的說明，我心裡大概知道他的狀況不好。他的腦部有腫瘤，讓他的頭時常劇烈的疼痛。加上後來胸部也長腫瘤，可能壓迫到他的氣管，他常抱怨吸不到空氣，但護理師去看的時候，氧氣機是正常的。也就是說，他呼吸不到空氣，不是因為機器的關係，而是他氣管被腫瘤壓迫到。

媽媽每天看哥哥的情況，也十分不拾。但是自已的孩子，沒有人能真的說，就讓他走吧。媽媽曾經跟我說過一個不太make sense的話，就是她也不求醫生治癒大哥，他一半好她也可以接受。

那天聽妹妹這麼說後，本來我想我就假裝不知道。但是我還是很擔心爸爸媽媽的狀況，畢竟是自已的孩子，我想沒有人能承受。

後來，我想我還是回家一趟。我那時候在做藥物的測試，感覺效果不錯。最後一次抽血是下午的五點半。我就去護理站問能不能請假，因為家人過世。護理師說，我做完測試再回去，可以離開四個小時，但晚上一定要回來。

後來和妹妹聯絡。她說爸爸有問我知不知道，那她就跟他說知道就好了。

後來抽完第六次血後，我就回家一趟。爸爸在家，媽媽在鶯歌哥哥住處那邊。我先回家和爸爸吃個晚餐，晚餐後就和媽媽講一下電話。媽媽口氣、聲音一直不對，一開始也是顧左右而言它，問我醫院檢查的怎麼樣。我就跟她說:「我知道了。」她哭了一陣子，冷靜下來，跟我說，哥哥很痛苦，現在也算是離苦得樂了。後來稍微講述早上哥哥抽痰、後來過世的情況。沒多久，覺得累了，就說她要去睡覺了。

我收拾了一下東西，想說回醫院前再去媽祖廟拜拜一下，然後再回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