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不自由筆記》《我們到這個世界上是來玩的》《裸奔記》線上新書分享會,在主持人王浩威醫師、主講人白夜(王一梁妻子)、蘇利文(王一梁文集編選)、貝嶺(王一梁好友)的對談,與讀者們熱情回應中圓滿完成!
心靈工坊發行人亦是主持人王浩威談起王一梁與心靈工坊的相遇過程,源自於2017年,心靈工坊友人H,介紹在清邁的夫婦:一梁和白夜給王浩威醫師認識,當時,夫婦倆寄來榮格的大量譯作,交給出版社整理後,決定以《遇見榮格》為第一本在心靈工坊的出版品,後來又翻譯了《榮格的最後歲月》,接著一梁夫婦再繼續翻譯《幽靈.死亡.夢境》,而一梁在翻譯的過程,身體感到不適,去醫院被診斷為食道癌,後來過世。
王浩威醫師提到一梁的處境時分享,有一個在英國的希臘榮格分析師曾說,若戰爭等原因,人脫離了他的位置,失去了與土地的連結,這個創傷比任何事情都還嚴重。
王一梁因欠缺言論自由而流亡,但流亡又造成失去故鄉聯繫的創傷,這是遺憾。相反的,心靈工坊有出版自由,能夠幫王一梁延續他的獨立創作精神,因為心靈工坊一向對各種言論都非常包容,追求的是真正自在的生命,出這本書一點也不意外,日後還會有相關書籍陸續出版。
伴侶白夜談與一梁的相處
透過閱讀一梁的作品,同時代的人可以找到自己的回憶,對白夜而言,則是可以透過文字貼近一梁的生活,體會他曾有過的歡樂與感受。
這次的出版,是白夜第一次從選編到行銷這麼投入一本書的製作。一梁曾說過,和白夜在一起時,是這輩子最愉快的時光。白夜談到當初和一梁認識,是先喜歡一梁的文章,後來認識這個人,覺得一梁個性很率真、粗礦、可愛,和寫的文章不太一樣,覺得很有趣。
回顧和一梁的生活,白夜說,他們是2015年在泰國相遇。一梁此生中最愛的是書與酒,一梁沉溺於飲酒,但白夜有意識的希望他戒酒,在泰國的巴提亞,白夜一邊幫他戒酒,也一邊和他一起處理文稿。
有一年到了曼谷參加菲律賓的國際文化節,當時一梁和貝嶺說想翻譯《哈維爾‧獄中書》,有了這項工作,生活因此回到一個正常的節奏。書翻完後,兩人又去了清邁,並於2017年買了房子,生活變得更穩定,加上有朋友支持,於是開始進行榮格作品的翻譯。
白夜說,正式進入榮格翻譯後,一梁每天會搜索並閱讀很大量的資料,但沒有任何目的性,所翻譯的都是自己感興趣的書,隨心所欲的多方面翻譯,常常一本書快譯完了,卻中斷去翻譯另一本書。白夜覺得應該要一本做完再做下一本,兩人因此產生意見上的分歧。
從2017年開始翻譯,到2018年因簽證問題,夫婦在東南亞漂流了一年,白夜感覺到,那時一梁身體是較為疲憊的。但後來生活穩定後,又感覺身體也比較穩定了。
直到2020年6月,一梁突然喝不下水,去看醫生後,發現是食道癌晚期。
翻譯榮格是深具挑戰性的。即使生病後,一梁仍掛心翻譯工作。白夜提出想幫忙翻譯,一梁都說:「不行!連我都沒把握了,妳怎麼行呢?」
但到了快離世時,一梁態度軟化了,才跟白夜說:「你想翻譯就翻吧!」
一梁身長一米八,體重因病從200磅降到100磅。到2021年1月4日凌晨,最後一刻到來,醫生說要拔管,一時之間讓白夜不知所措。因為一直以來,兩人都是24小時在一起的,連出門買個小東西都是,若是失去對方,不知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人生。
透過閱讀一梁的作品,同時代的人可以找到自己的回憶,對白夜而言,則是可以透過文字貼近一梁的生活,體會他曾有過的歡樂與感受。
友人蘇利文談一梁及其作品
在不自由與自在間選擇,相信一梁最終會選擇自在。
2020年10月,利文透過一梁的視頻得知他在醫院治療近況,雖然感覺很樂觀,但感受到了一梁的一絲緊張。後來去博客找了些一梁的文章,貼在他的Line群組裡,這樣持續貼著,便累積了一些文章,有一天群裡的貝嶺突發其想:「一梁寫了這個多字,可出成文集。」於是請利文將一梁的文章集結起來,一梁本人也同意了。當初一梁喜歡口袋書,據此,原本想做成四本口袋書,後來轉由心靈工坊接手出版,編輯成現在的樣子。
蘇利文眼中的一梁是書寫份子,不書寫就不開心,原本文稿共有80多萬字,集結成《不自由筆記》、《我們到這個世界上是來玩的》兩本書約40多萬字。為何選擇這些文章?利文話說從頭。
兩人八○年代曾密集交流過,他哥哥有個房子,前面有個院子,因為又是比較好客的人,大家常常去那齊聚一堂。當時利文結婚,請雙方父母在家吃飯,吃到一半,跟大家說,有一件事要去辦就離去,因為自己已經答應和一梁聚會,所以就依約前往。
六四那年,去一梁家裡聊天,原本說好第二天要去人民廣場朗頌詩歌,但因一梁媽媽非常反對,一梁缺席了。當天利文到了人民廣場,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來,打了個電話給朋友,才發現大家決定都不去了。從那時起,就和大家各奔東西,較少聯絡。
一直到2011年,一梁到紐約辦事,約利文見面,當時見到體面筆挺的一梁,兩人握了手,在火鍋店點了酒,沒三句話就聊開了,好像回到了從前,大家還是朋友。
往後每個星期幾乎都一起去吃火鍋、喝酒,過程中,一梁會請利文提供給他文章,當時利文給他「安葬」的劇本。見面後的第二天,一定會收到一梁的e-mail回應著利文的劇本,這樣往返討論二個月,劇本終於完成。
兩人的關係是疏密有致的,因有距離才有美感,兩人合作劇本時,一梁知道了利文的審美觀及對文字的要求,覺得利文很適合擔任本書的編選。
利文說,《我們到這個世界上是來玩的》文學性極強,是奠定亞文化的重要作品,在寫這篇文章,一梁才只有24歲。《不自由筆記》則是篇篇體現出王一梁犀利的思考,與對書寫的熱愛,這兩本書是互補的,加在一起,可以完整知道一梁的品味和思想脈絡。流亡到海外後,一梁開始進入靈性世界,開始研讀榮格作品,利文認為,流亡的艱苦,對一梁來說是小CASE,能不能讓他自在,才是重要的事。
在不自由與自在間選擇,相信一梁最終會選擇自在。
作家貝嶺談一梁的流亡生活
一梁出了這2本書,延續了文學的生命,可說是逝而無憾
貝嶺說,這兩本書超過1000頁,是一梁的寫作結晶,透過讀這本書,可以接近一梁的思想。當時白夜希望一梁過世一年後,就能出版一梁的文集,雖然傾向出版也想出版,但認為無法在一年內做到,因此交給心靈工坊。
貝嶺談及和一梁的關係,覺得自己很像他的領導,亦如他的恩人,或兄長。貝嶺回憶,九○年代中期,一梁是1996年傾向文學獎的得主,但因一梁無法來,所以寫了感想請參加的人朗頌。
貝嶺說,在一梁坐牢的兩年,發現一梁在嶽中已經將酒戒除了,但出嶽後,又開始喝酒,這讓貝嶺察覺到一梁在中國的處境,造就了貝嶺將一梁救出中國的歷程。後來貝嶺藉著一次波士頓國際詩歌節的機會,將王一梁和他當時的伴侶救出中國。
將王一梁救到國外成為一個流亡作家,究竟是好還不好?這問題,貝嶺始終沒辦法回答,但至少知道,一梁出來後,心理是很舒服的。
貝嶺曾和一梁在一夜10美元的地下旅館住在一起過,也知道一梁在國外窘迫的時侯,身上連冬衣都沒有。一梁常喝酒,一喝感覺很熱,穿著襯衫就離開酒館,也沒帶走外套,隔天,因為冬日很冷沒外套可穿,大家就給他送衣服去。
貝嶺也提到,一梁個性上是個足不出戶的人,在菲律賓國際文化節,請他在公開場合說話,他都感到很不自在。
一梁來過幾次台灣,之後回到美國,有一次從泰國來台灣參加孟浪的活動,再來一次到台灣去找了小雪,還萌生出家的想法,而後,為了白夜的身分問題,一梁又到波士頓,住了貝嶺的家,兩人往返很密切。
貝嶺曾將一梁從紐約接出來,在波士頓居住,而後到斯德哥爾摩一起裸奔,之後到泰國定居。貝嶺覺得,泰國是一梁最好的定居地點,因為消費較低,最重要的是在泰國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白夜,從此可以全身心投入翻譯的工作。
一梁在獨立中文筆會編輯了100期的期刊,為地下文學做了非常好的集結。流亡作家出版最多的是廖亦武,出了10多本,高行健出了4-5本書,馬健4-5本,今天一梁出了這2本書,延續了文學的生命,可說是逝而無憾。
一梁流亡作家的經濟與生活如何兼顧?
讀者問及一梁流亡作家的經濟與生活,貝嶺回應,如果一梁沒有白夜照顧,可能會很辛苦,尤其是一梁又愛喝酒,健康成為一個重要的問題。
白夜則說,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一梁可能會選擇不流亡。一梁最後的日子,看電視都看「舌尖上的中國」,他只能透過這些畫面,看著這些中國的味道,回味故鄉。流亡並非如此詩意,大部分的流亡作家都是犧牲品。在思想有罪的國度,即便一梁從未有過政治訴求,也都逃不過政治迫害。
前台北當代美術館館長潘小雪憶一梁
曾經在一梁拜訪花蓮時與一梁往來過的前台北當代美術館館長潘小雪,則是很心疼一梁的才華。她回憶道,一梁的所有談話都是真話,不會管你是陌生人還是認識很久的人,都一樣真誠。一梁曾經在台灣想要出家,小雪也帶他去花蓮的山區找過師父,而一梁也認真嘗試出家生活。但是當時常常去山區看一梁,發現藝術家沒有那麼容易出家的。
《我們到這個世界上是來玩的》
《裸奔記》動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