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們,恨他們說我「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每天工地幹活結束,我就會把當天的薪資帶去銀行存起來,然後回到車站附近找個位置休息。為了增加額外收入,我有時會在面前放一個碗,看看有沒有好心人能賞點錢。 只要沒有寒流或警察,日子都不算太難過,偶爾認識幾個同路人,也不再覺得世界寂寞,讓我一度以為自己能繼續忍受這種生活,直到那天遇見他們幾個。 他們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表明學校作業是人物專訪,而他們想做點不一樣的主題,於是選擇「街友」。我對他們的選擇頗有興趣,還沒等他們開始問問題,便先反問起他們的採訪動機。 一開始,他們包裝著關懷人間疾苦的意識,眼神裡帶著同情,但我坦言自己不但有工作,甚至有不少存款,只是不願付房租給嗜血房東,想存錢早日回鄉照顧父母。 他們裝出一副驚訝的臉,又問我生活過程最辛苦的部分。我回答自己不辛苦,多的是比我辛苦的人,然而他們對我的回答似乎不滿意,開始探問我的學歷、婚姻、子女、月收入......我制止他們,告知這屬於個人隱私,卻沒想到他們一副悻悻然,轉身就離開。 那晚以後,我開始敏感意識到路人對我的異樣眼光,他們只是因為我生活在這裡,便能對我投以敵意,我實在不理解,難道生活在方正狹窄的大樓裡,能夠證明你的生命更為高貴嗎? 經過學校的那一天,我看到校刊封面的焦點文章,標題寫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附上我的側拍照,以及薄得可以的馬賽克。我明白自己的尊嚴底線在哪。 隔天早上,我偽裝成校園施工工人,帶著工地偷來的榔頭走進學校。我走到校刊社前,等到他們的社門一開,便一槌一顆頭。看著濺滿血的社辦,我終於實踐他們口中的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