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帶走弟、妹那天送給她一件新衣服,摟著她說了好些話,告訴她「以後弟弟妹妹跟著好人家、過好日子。」留下她一個人在小屋裡痛心地反覆自問:「那我呢?我以後會怎麼樣?」那天之後,媽媽天天回家,晚上摟著她睡同一張床,這些變化促成一種心情使她不斷臆想,某些人來來去去,似乎為了試探這些臆想落實的可能性。最先來的是個穿花襯衫的陌生男子,總是抽著煙跟媽媽站在門口說話,斜著眼看她。之後,搬走好久的劉叔叔突然來了,先是一個人來,之後帶著另一個人來。終於,她知道自己要永遠離開這裡了。
丁守道其實並不介意這個新來的女孩兒最後是不是跟他一樣姓丁,甚至,也不介意他倆能不能成為真正的兄妹,例如乾爹和大伯至今也沒有成為他真正的父親和大伯。但他們是彼此連心、生息互通、悲歡與共的「伴侶」,另一種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對此,他有點懸念、有點好奇,很想透過什麼端倪去確認-這個女孩兒到底會不會成為他的「親人」。後來丁守道想起當初的懸念,總覺得師傅這事做得晚了點,如果再早些,在還沒認識荷姨之前,他對女人的所有美好想望和關係之中還沒有出現一張床、所有尚未揭開的時候,惠娟由一個「女孩兒」漸漸成為「妹子」或任何一種類型的「親人」都會容易、自然得多了。
他從未探究自己與惠娟共處時那份尷尬、隔閡是怎麼產生的,也不曾詢問過那無明昇起的與防禦自覺因何而起、防著什麼。他知道在丁有貴眼裡,惠娟是個好女孩、是降臨於兩個陷於拉塌雜亂的男性家屋救星、是慧心巧手的造化師、是天生精於會計的能人,自從這個家裡有她之後,沒哪天沒有乾淨衣褲穿、沒有一顆扣子找不著下落、沒有一 件破敗的東西不獲得修補,每天摳著那一點錢提著菜籃出入市場,為他們餐桌上變換著一葷兩素的三菜一湯;她做家務時口裡哼著歌的神情,連天使都會為她動容,能在這張臉上佈置愁雲的,唯有對媽媽及兩個弟妹的想念。因而守道覺得自己大概是那種帶著屌到處尋伺時機頂入的鬼吧。他注意到自己看惠娟的視覺動線總是一種觸覺性的,「代替他的手」是眼睛的秘密任務,她每一寸外露的皮膚必然牽引他放肆地去想像衣物下的那一層,最可糟的是,當他這麼看著她時,總在一種難忍的煩躁中意識到自己是個生理上的男性。總是。即使在最天真、最引不起欲望連想的日常應答中。他覺得這狀況很尷尬,但從來不向自己逼問「怎麼了」或是「怎麼辦」。起初,放任是一種自利的直覺,最後成為一種理由充份的習慣和預謀,反正,「什麼事都沒有」、「我什麼都沒做」。她跟著師傅叫「守道」,他覺得這件事既荒謬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