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幾頁《修正》,逐漸明白想要在《十字路》出版之前把《修正》讀完是不太可能的事。於是把精力放到《修正》裡的細節,一些可能影響我對強納森法蘭岑印象的細節。 那得從那個早上在捷運上讀《修正》時的一個細節,兒子在機場等著接父母親的到來,小說裡寫到了一段心中的小劇場: 「他站在金屬探測器旁,看著一位頭髮染成天藍色的女孩超前他父母。藍髮女孩是讀大學的年紀,嘴唇與眉毛都打了洞,是個非常令人垂涎的陌生人。他突然想,假如能和這女孩做愛一秒,他就能鼓足自信去面對父母;要是他在父母停留紐約期間,能和這女孩持續每分鐘做一次愛,他就能夠撐過父母來訪的這件事。齊普的身材高挺,一副健身房鍛錬出來的體格,眼角有魚尾紋,奶油黃的頭髮稀疏。如果藍髮女孩注意到他,可能會嫌他這年紀穿一身皮衣有點超齡。女孩匆匆走過時,他更用力拉扯鉚釘,以抵銷今生再也見不到她的心痛,並將心思轉向他的父親。」(《修正》,頁18)
得承認這小劇場演得超有畫面,而且,把那豐滿的肉慾寫得格外露骨。而明明這不過是個接過境紐約的父母親,留宿三兩天。而父母親將展開他們暮年的油輪之旅。 強納森法蘭岑放任那私密到不行的肉慾想像,貫穿在迎接父母的焦慮中。這放任甚至有些一發不可收拾的放肆,像是只有肉慾除此之外什麼都可以不管。 其實齊普可曾是個老師,教授類似文化研究之類的課程,雖然不太得到學生們的尊重,甚至和學生有染。似乎齊普的不成功,就在於他處在嚴重的性關係衝突中。換一個方式說,他可能有性焦慮。 這或將延伸到幾次看大島渚的《感官世界》心中總會浮現的疑問:這樣的電影到底滿足了誰?導演?男女主角?曾經躲在暗室中看電影的文青?吹捧這電影有多偉大的影評人?還是因為這電影列名影史的經典而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大方在MOD上觀看而頻頻向不明白的人解釋這可是經典的猥瑣大叔? 真的在很長一段時間,總會將對於女體的想像當成是道德的瑕疪而終需壓抑在意識的底層不願面對。後來有機會在朋友之間的言談中發覺原來是自己莫名的道德感禁錮自己以致於無從面對真實的感受,終需藉由一些程序及方法釋放這種禁錮。慢慢的走出這禁錮所誘發出來的焦慮而能平常的面對兩性關係。這或許是身為直男必經的歷程,但卻也因此對於女性主義老愛提及男性沙文的原罪小心翼翼的面對,甚而對metoo也得戒慎恐懼,唯恐落入性的焦慮及圈套中。 但在無意間讀到陳玉慧評論強尼戴普與安珀赫德的世紀官司中,因安珀的謊言讓所謂的女權伸張有了不同的見解,metoo的陰影悄然退位。以知識建構起來的世界頓時間有了破綻。在有能力開始面對真實感受的當下,彷彿就是一次「修正」的機會。 強納森法蘭岑筆下的人物,其實某部份也是小說家心理投射。這經常也在我的小說練習中釋放了我蠢動而荒謬的想像。這感受有時就像是北野武的暴力,或是柯能堡的脫逸,都有種自生活中逸出的解脫,甚而是自由的超克了。 原來女生也是會緊張的。在兩性關係中並不是絕然的輸贏。 雖然越讀《修正》,越能感受到「家」這主題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單純而美好。可對於強納森法蘭岑不經意流露出對性,對身體的描寫細節中,小說家也像是個平凡大叔,有時仍會降服在腦海中演出數百回合的小劇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