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15|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阿舅

I

「他早我幾個月生而已。都是我管他比較多啦。」
「你大舅是所有同輩孫裡阿祖最疼的一個,每次都要你阿祖餵才願意吃飯。 有一次他又不吃飯,我阿公就拿一個麻布袋,說不吃飯就要把他裝起來丟掉, 他馬上就吃了。」
「我都叫他出去玩要帶我,不帶我去我就跟你外婆講。」
「我如果被欺負你大舅都會烙人去打。」
「他很皮,每次都交一堆有的沒有的朋友。你外公就想辦法把他轉學到過溝國中,因為我們堂姐在那邊教書,可以看著他,結果在那邊還是交一堆 有的沒有的朋友。」
「他有次買了盒快爛光的蘋果回家,我問他為什麼要買,他說他買了 賣水果的阿嬤就可以回家了。」
「以前他為了省車錢買蜜餞給我和你小舅吃,坐台糖小火車回家。我和你小舅小時候都會欺負他。」

II.

「我們要結婚的時候你大舅烙媽的堂哥去揍爸,我怕你爸被打死,我說我就是要嫁他,他們才不打了。」
「爸就是個顧人怨的妹婿。大舅看他很不順眼。」
「我們小時候家裡很窮需要錢,大舅就叫媽去他公司裡的雜貨店顧店,再給媽錢。我們以前吃的那種沾糖粉的雞蛋卷就是媽下班帶回來的。」
「媽手上那把大舅家的鑰匙是大舅他自己的,他給媽的時候就說, 當自己家,想來就來。」
「去年大舅一直說要媽把我們嫁掉,他擔心我們老了之後沒人照顧。」
「去新竹念博班,大舅說要給我公司的車票,坐車可以省點錢。」
「大舅是真的把我們當家人。」

III.

「你二表哥阿繆跟你大舅真的有夠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們父子有誤會,他爸爸很擔心阿繆」
「他爸說過,阿繆其實可以過得很好」
「他換腎了也戒煙了,現在就糖尿病。」
「他在上面睡覺啦,昨晚牙痛睡不好現在臉很臭。」

IV.

「好不容易出院,堅持要去公司,結果又陽性,唉」
「住院二個多月了,一直好好壞壞的」
「他擔心他走了阿嬤沒有人可以好好照顧,也擔心阿繆」
「沒人聯繫得到阿繆」

V.

「阿母,滄啊這幾天變得很嚴重,醫生說已經換到最頂規的藥了, 再來醫生也沒辦法了」
『沒啊,他今天早上還在那邊站著,不知道在刷牙還是什麼, 站在門邊看著我啊。」

VI.

「滄啊,你如果累了就睡,不要擔心。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讓這麼多人 有工作,你照顧阿母也照顧得很好。剩下的我會幫你看,阿繆和阿母 我都會幫你看,你不要擔心。好好睡,好好休息」

VII.

「不能告訴阿嬤」

VIII.

「阿母你要去哪」
『我要來去房間睡』
「阿母你怎麼哭成這樣」
『他要放在哪裡』
「你說什麼東西要放在哪裡」
『我兒子的大厝』

送給世界上最好的舅舅 茂滄 2022.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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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對話體記錄下那些隨著長輩逝去也逐漸凋零的50年代鄉村生活回憶。記錄那即便現代再富庶,也回不去的純樸時代。願在這塊土地上生活的人們,永遠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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