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國》之二 - 員警，和餵貓的鄰居

那隻貓在我剛調過來這邊分局的時候就有了，當時她還是隻小貓，和貓媽媽一起住在公寓旁的巷子裡。兩隻貓的毛色雷同，而且各有兩對銀白色的腳掌。

後來母貓出車禍死了，長大的小貓仍然住在我的公寓旁。我樓下的鄰居經常會餵食她，以至於她賴在這裡不走。「她是母貓，不會像公貓一樣亂叫。」鄰居為小貓辯駁，我聽了只有聳聳肩。

怎麼樣也想不到，現在我必須在我住的公寓大門前圍上黃條。那個餵貓的鄰居失蹤三天了，家屬報案時，我努力把自己藏起來，不想被家屬發現我就是他的樓上鄰居，省得麻煩。

但麻煩還是找上了我。分局長知道我就住在失蹤人的樓上，想把這個案子塞給我，但被我用最激烈的情緒婉拒。本來想說接下來能好好休假一星期，誰知道天殺的休假第一天晚上就接到學妹的手機：「學長，拜託你陪我一起回那個現場看一下好不好？反正你剛好就住樓上，拜託啦！」

我真正歸覽趴火，又不能在學妹面前發作，再賭爛也只好跟學妹約在公寓門口。拜託，她都沒想過被人看見兩個警察一男一女晚上走進公寓裡的話，會傳出什麼新聞嗎 - 雖然我也有一點期待就是了。

但休假第一天就被迫加無薪班，心裡還是不太爽。我問學妹：「幹嘛一定要這麼晚回現場？不能等明天早上嗎？」

「因為家屬說失蹤者的手機平常都有開GPS，我就打去電信公司問。」學妹說，「剛剛電信公司告訴我，說找到失蹤者的GPS信號了。可是，那個信號，一直沒離開過現場。」

「喔？」我問她，「所以妳才要現在回來找手機，怕明天早上手機就沒電了。」

「嗯。」

「好吧，我陪妳一起找。」

我們在鄰居的屋子裏翻箱倒櫃，學妹邊找手機邊問我：「學長，你對失蹤者了解多少？」

「不太熟，除了上下班就沒什麼交集。哦，他下班後常拿東西去餵附近的流浪貓。」這麼說來，那隻銀白腳掌的貓也不見蹤影很久了。一發現沒人餵她就跑了嗎？真沒義氣。

「原來他是貓派，學長你呢？」

「我狗派的，所以我有找他抱怨他餵流浪貓的事，他這樣都讓其他流浪貓住過來了。」我說完，趕緊補上一句，「欸，他失蹤跟我沒關係哦！」

「我知道啦！」學妹吃吃地笑。

正當我覺得氣氛還不錯時，學妹就找到手機了。她用自己手機撥打家屬提供的號碼，不一會，廁所的衛生紙下傳出細小的嗡嗡聲。

我從衛生紙下掏出一只最新款的哀鳳，遞給學妹，心想：「這麼多錢，是不會幫貓結紮還是裝晶片哦？」

學妹用觸控筆滑開螢幕，叫道：「天啊！超過999封未讀簡訊！」

我一聽，心生警訊：「誰傳的？幾個號碼？」

「好像都是他的另一支手機號碼？」

「那可能是他在求援，還好我們有發現。」我沉吟一會，抬起頭看向學妹，「把手機裝進證物袋，帶回局裡，然後，」

我發現學妹緊盯住手機螢幕，臉色越來越奇怪。我看事情不對勁，一把拿走手機，裝進證物袋，說：「到局裡再看。」學妹的臉色還是不對勁，於是我又問，「要我陪妳回去嗎？」

「學長，你知道『呼喚大廈』嗎？」

「蛤？」我愣了一下，「上次去99熱炒，好像聽隔壁分區的學長說過。」

「簡訊說，他在呼喚大廈裡。」學妹的臉色越發蒼白。

「喔。」我這時還不在意，「那回去我再問學長，走了，好不容易找到重要證物...」

「呼喚大廈有怪物！而且你一進去裡面，就永遠找不到出口，一輩子被困在裡面直到被怪物吸收，變成它的一部分！」

「妳網路小說看太多了，」我用力按住她的雙肩，「那些小說還是都市傳說啥，都是假的。妳發現了失蹤者的訊息，這很重要。我們趕快回局裡，找鑑別科跟資訊小組，分析簡訊的來源和時間。」

「全都是同一個號碼，而且，同一個時間！」

「蛤？」

「超過999通簡訊，來自同一個號碼，收訊時間全都是凌晨2：30，零秒！」

連我也覺得有點邪門了，可是我得安撫住她：「沒事，可能是他手機網路的問題還是病毒什麼的。」

學妹點點頭，但還是嚇得顫抖。偏偏我的膀胱在這時候不爭氣地發出洩洪警告，我只好對她說：「等我一下，我借個這邊廁所，然後陪妳回局裡。證物袋妳拿好，好嗎？」

學妹勉強點個頭，說：「我去外面等，透個氣。」

當袋子裡的螢幕冷光熄滅前，我瞥到手機一眼，所有簡訊都被換成已讀，最後一條是：「救命！有 ！」

我在鄰居的廁所裡解開褲襠，同時努力回想學長在熱炒店是怎麼說的：他說是去支援某地震倒塌大廈的傷員，那是間中輟的廢棄大廈，鋼骨結構起碼30年以上。有一天晚上又傳出爆炸，然後莫名冒出一個傷員，先是滿口的「呼喚大廈」、「怪物」、「 」什麼的，那個「 」是什麼，學長一時也講不清楚。學長又說，然後那個傷員突然掙脫在場警消，瘋狂大笑，說他明白了什麼的。

後來的事，我就沒仔細聽了。只記得學長還有說：當他第一眼看到那個傷員滿臉是血時，就有種不對勁的感覺。而當學長說到那一段時，他那眼神也和平常不太一樣。

當我走出廁所，學妹已經走了，卻把最重要的證物袋丟在門邊的鞋櫃。我不禁搖頭：「學妹，欠電哦。」我順手拿起證物袋，準備開門，心想她應該在公寓大門口或附近的便利超商，到時候要坳她請我一瓶阿比加養樂多。

我那時沒注意到，證物袋裡的手機又多了999通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