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筆記】再見媽咪，再見幸福

感謝友人贈書，我才能讀到這本寶藏。一開始看書名，以為是女孩掙脫父母親情緒勒索的勵志成長故事，但閱讀後便完全顛覆了這個想法。這是本成長故事沒錯，但我不會以「勵志」來形容，至少不會用任何太正向的字詞。閱讀時，我一直有個畫面，就是從一灘爛泥土中，有株綠色小芽以相當緩慢的速度生長。慢的直至故事結尾，我們也不會知道小芽是否足夠茁壯，然而它的破土已經說明一切。 Eleanor Oliphant Is Completely Fine 是本書原名，中文譯為《再見媽咪，再見幸福》，看似沒有關聯的兩種釋義，其實完美詮釋了這本書的主軸：擺脫過去陰影、對「好」的認知，以及坦然說出「我不好」這句話。本書以主角艾蓮諾視角寫成，艾蓮諾一直活的獨來獨往，無論在職場或日常生活，她彷彿不需要任何人，只需要威士忌、字謎，以及從小陪伴她到大的盆栽。然而艾蓮諾的日子並不無趣，她善於觀察與想像，且因長年閱讀與接觸冷知識，她總是能點出一般人沒注意到的地方。我時常讀到一半被艾蓮諾特有的幽默感逗笑，她的突破盲點是往一個務實且較不貼近人情的方向，人們通常將這份冷血分類為怪異。艾蓮諾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將持續以這種方式走下去，直到她遇見雷蒙、老先生山米，以及那名觸動她靈魂的樂手，不同的光灑進了生命中，故事往一個誰都預料不到的方向發展。 -好日子 本書分為三部分：好日子、壞日子、轉好的日子。讀完這本書後重新看這些目錄，便會對所謂「好」與「壞」產生新認知。 在好日子目錄中，艾蓮諾雖然活的自我，但實際上非常辛苦。她似乎沒有意識到，或者說她認為自己無法反抗這份天意。這份無法反抗的無力感來自於母親、童年與一段殘忍的過去，她認為童年那場大火帶走了一切，所有常人可得之美好與小確幸在那之後都與她無關。每周與位於監獄的母親通話，面對尖酸刻薄與詛咒，她會在通話後發抖與不安，艾蓮諾沒反抗過任何一次。比起自怨自艾，艾蓮諾更懂得苦中作樂，她會自嘲，並在適當範圍內小小嘲諷他人。她甚少參加社交活動，也認為那些活動愚蠢至極，比起在酒吧尬聊喝到爛醉，她寧願回家聽廣播填字謎，或穿舒適的睡衣喝上一杯威士忌。艾蓮諾可說是與世隔絕的，卻又無比沉浸在這個世界，她沒有覺得不好。 好日子篇章中出現了兩人作點綴，分別是資訊部同事雷蒙，以及她偶然發現的搖滾樂手。在樂手這條支線，艾蓮諾有別以往的對其陷入癡迷。她無時無刻都在想像自己與樂手有所連結，在幻想中，她與樂手所有興趣不謀而合，他們會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打造兩人世界後和諧溫柔地成為彼此的摯愛。艾蓮諾堅信這些夢想會成真，並為兩人相遇後的美好畫面換新髮型、嘗試新的穿搭，以及學習網路使用，也因此而結識雷蒙。雷蒙的形象與樂手幾乎是天壤之別，他沒有過人之處，穿搭也毫無特色，艾蓮諾好幾次在內心吐槽雷蒙的談吐與衣著。雖然雷蒙看似不起眼，卻有著艾蓮諾從沒遇過的溫柔與良善。兩人偶然在路上解救倒地的老先生，艾蓮諾才開始有了溫馨的社交活動。面對雷蒙與山米一家，艾蓮諾幾乎沒拒絕過他們的邀約。隱隱之中，艾蓮諾不得不承認自己渴望他們的溫柔，艾蓮諾一次也沒將手從老山米的手中抽開，甚至豪不顧忌讓雷蒙的母親觸碰臉上傷疤。艾蓮諾知道自己渴望，卻又暗示自己不該、不值得渴望。 所謂「好日子」對艾蓮諾來說，其實是指一成不變，照著過去軌跡生活即可，我們卻不能說那是最好的日子。 -壞日子 比起一般故事的戲劇化情節，艾蓮諾的壞日子來的緩慢且有跡可循。好日子的篇章很長，長的將壞日子伏筆埋藏在其一字一句中。 壞日子始於艾蓮諾對樂手的幻想破滅，當她總算意識到自己與樂手的世界截然不同，兩人不僅不是同路人，那名樂手還是個垃圾。艾蓮諾世界瞬間崩塌，她絲毫無法接受自己長時間的努力追求居然是場空。比起厭惡那名樂手，她更討厭自己因曾經愛慕而產生的羞愧感。這份羞愧令她無地自容，甚至攪起過去種種回憶，所有醜陋回憶爆發僅在一晚。艾蓮諾讓自己進入酒精中毒的境界，頹廢糜爛的沒有生存動力。所幸雷蒙及時發現了她，將垂死的艾蓮諾拯救回來。雷蒙逐步知曉艾蓮諾的過去，並建議艾蓮諾進行心理諮商。 諮商過程總是艱辛的，艾蓮諾必須先有病識感，這正是最難的一塊。如同社會中很多實例，病人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生的病有多嚴重，以為持續按照過去步調就能調整回來，或以為稍作休息便能讓自己再次飽滿，艾蓮諾是具有代表性的個案。諮商師最初的循循誘導，艾蓮諾雖然感覺不差，卻總是將自己武裝，就像媽咪不斷告訴她的一樣：「這些事情不准讓第三方知道，否則…」，而否則的後果艾蓮諾並無法承擔。她總是告誡自己要當個好女孩，舉止端莊賢淑，最重要的是不能違反媽咪，諮商這條路幾乎是逆著媽咪走的。艾蓮諾無所適從，她不知道可以坦承自己到哪裡。慶幸雷蒙總會在黯淡的時光裡將她緊緊抱住，讓艾蓮諾感覺挖掘過去並不可怕，挖掘的深度也是可控的，沒有人會逼她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這是艾蓮諾過去從沒有過的體驗。這個過程中，艾蓮諾也發現自己值得更好的，她有全然的權利抵抗過去。 所謂「壞日子」對艾蓮諾來說，其實是將自己的過去顛覆，從地獄漸漸往上爬的過程。即使踩踏那些腐敗朽壞的過去非常痛苦，一切都有盡頭。 -好轉的日子 這是故事中最末章，相比前面兩章，這章僅有幾頁，但我認為沒什麼比「無須多言」更好了。 一病新生後艾蓮諾重返職場，她與同事相處的方式變的不一樣。她知道她被公司需要、被好友需要，也被這個社會需要，她徹底認知到自己是個重要的人，無論如何至少有隻貓需要她。 故事結尾在一個溫馨點結束，讀者們並不知道往後艾蓮諾會變得有多不同，但改變在慢慢生成。只要抱持著可以改變的念頭，一切都是有希望的。就像我們對自己或至親的期許那般，以一個最勇敢無悔的樣子走到日子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