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孤勇者

恰逢父親節，為了應景，今天就來寫寫在我眼中所看見的父親吧。

童年時的爸爸是無所不能的，甚麼樣的問題拿到他的面前，都可以被雲淡風輕的解決，小到玩具損壞，大到水管堵塞，只要高喊一聲爸爸，爸爸就會像英雄一般出現在身邊，將問題解決；那時候的爸爸，喜歡山，喜歡花花草草，喜歡帶著我一起玩遊戲，假日時總會騎著車載著我和姊姊一起去山上踏青，可以說出我們看見的每一個稀奇事物的名字，在稚童的眼中，彷彿一個全能的超人常伴身邊。

爸爸是個時而溫和，時而暴躁的人，他會笑著跟我們打趣，也有可能在我們犯錯的瞬間化做鬼面，或許是為了展現身為父親的威嚴，他酷愛說教，不善於稱讚我們，不論做了甚麼好事，總是會告訴我們下一次怎麼做可以更好...當然，做錯事的話，就會承受雷霆般的怒火，雖少有體罰，卻依舊可以讓孩子感到恐懼，年幼無知的我為了逃避這樣的恐懼，常常選擇說謊或是隱瞞，但孩子又如何能鬥得過大人呢？想當然爾，下場慘不忍睹。

但不論做錯了多少事，又或者如何的憤怒，他總會在我們道歉反省後，耐著心告訴我們為什麼他生氣，還有希望我們能怎麼做，然後輕輕地拍拍頭，就放過我們了，現在想想，有多少次他的憤怒是一場秀呢？

我的家庭在14歲的那年出現了變故，父母親選擇離婚，為了我們姊弟及剛出生的妹妹依舊保持同居，從那天開始，那無所不能的超人彷彿失去了超能力一般，總在深夜回家，然後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視發呆，母親的視而不見，父親好像失了魂一般，不再像過去一樣擺弄著花花草草，也不再熱衷於帶著我們郊遊踏青。現在的我回憶起當時，知曉了當年生活上遭遇的困窘，爸爸為了養家而身兼二職工作著，記憶中都只留存著他一個人在客廳坐到深夜，然後關上燈在沙發上睡去的身影。

偶爾，在假日獨處的時候，爸爸會突然的感到感傷，或是怨怒，向我抱怨著經濟上的困難，說著我媽的不是，向我宣洩著他的苦悶，但在當時的我眼中，父母雙方都是破壞家庭的原兇，因此我從未給過他安慰，只是靜靜地聽著，然後看著眼前褪去超能力的超人變成一個平凡的中年人，收起了所有對於超人的期待及幻想，然後逃避般的將自己關在房間中遠離他們，沉溺於線上遊戲之中。

講到遊戲，就想起是爸爸帶我踏入了遊戲的世界，當年他也熱衷於電腦遊戲，常常帶著我一起玩一款名為紅色警戒的遊戲，但也因為時常玩到深夜，和媽媽吵架後果斷的選擇放棄；其實，我繼續玩了很長一段時間，猶記得當初爸爸和初階電腦打的有來有回，到後來我已然可以一個人對上七個超階AI不落下風，甚至可以在網咖裡和陌生人切磋並取勝，只是因為遊戲的關係，讓我的成績及生活變成爸爸眼中不堪的模樣，在談及遊戲時，總會得到恨鐵不成鋼的回應，所以始終都沒能說出口，時至今日依舊有些遺憾，好想在遊戲裡虐待一下爸爸XD。

在媽媽和姊姊的陣營中，爸爸逐漸化做了有些不堪的形象，我站在中間，卻始終不願意站在任何一方，也許是我倔強地認為如果表現的模糊一些，可以讓女性們顧慮而留下爸爸在家中，但最終的結果是爸爸獨自一人搬回了老家，於是從那時開始，我也開始不願回家，到大學時也決定獨居外面，偶爾回到家裡，也感到無所適從，也許是我將自己投射於父親的身影，覺得自己也受到了排斥，所以也想和父親一般選擇獨自面對。

獨居外面自然需要踏入職場，在職場中我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開始接觸到原先不可能接觸的朋友，也逐漸開始了解到，無論甚麼身分，最初都只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普通人；也因此我開始意識到，在身為我父母之前，他們都是人，而在成為一個成年人之前，他們也都是孩子，每一個成年人都是那個孩子逐漸穿上各式經歷後所化身出的樣貌，當然，父母的身分也僅是其中之一。

作為一個人，我並沒有要求父母完美的權利，也沒有理由要他們依照我的想法生活，在做為任何身分之前，身為人的一面也必須尊重其選擇，這是我獨自一人走過許多事後的感悟，但做為孩子，其實我看見的已經足夠多了。

我曾看見爸爸童稚的一面，也見過他熱情所向，那是作為孩子所擁有的自由

看見了爸爸強悍的一面，冷靜面對著各式問題，那是作為成人所具備的能力

看到了父親威嚴的樣貌，默默地撐起一個家庭，那是作為家長所承擔的責任

看到了父親的嚴厲，父親的擔當，父親的寬容，父親的溫柔，父親的...脆弱

時至今日，曾經的所有遺憾及怨懟早已釋懷，儘管家裡依舊存在著一種虛假的氛圍，有些時候聚餐甚至不曾邀請爸爸，我依舊會平靜的面對，然後獨自一人去見一見我的爸爸，這樣才算是圓滿；因為當一次聚餐後，我看著媽媽/姐姐/妹妹三人結伴離去，而我和爸爸則獨自一人漸行漸遠時，看著他的背影，我才明白這些年他所承受的孤寂，一個中年的，步入老年的男子，那孤獨的背影就向朱自清所述的一樣，在黑夜裡顯得刺眼。

吶，爸，你在我眼裡就像陳奕迅的孤勇者，你獨自面對了多少沒有人知道，你承擔了多少也不曾言明，你被剝奪了在這個家的權利，但依舊願意守護這個家，你並沒有褪去你的超能力，你只是從超人化做蝙蝠俠；原諒我始終不成器的讓你感到失望，我只是一直試圖想變得跟你一樣，去為別人遮風避雨，在別人口中的我，和你那麼像，缺口都一樣，只是依舊無法與你一般強大。

想說的話總是很多，從小到大沉默所累積下來的言語就像裝滿水的缸，沉重的無法傾倒，但我從不怨你，你始終都是我的偶像，我眼裡最強大，也最希望效仿的偶像，我知道也許你會想著自己並不成功，但你的形象在我的眼裡就是最完美的男人，在你身上詮釋了一個男人的全部特質。

對不起，你第一次做父親就讓你感到挫折，

原諒我，第一次做你的孩子，也謝謝你，讓我是你的孩子。

PS.我們都一樣，對在乎的人說不出幾句好話，哈。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SBrZbaN8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