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與本源—上帝的存在

年輕人：「講完真理了，現在呢？」

史學家：「那就來講上帝吧。」

年輕人：「太好了，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我們開始吧。」

史學家：「嗯，你想先問什麼問題呢？」

年輕人：「喔對了，很不好意思，我覺得因為這個課題有點大，為了整理我的思緒，如果遇到一些之前你就已經解說過的觀念，我還是想要不厭其煩的再問一次原因，希望你可以再簡略一點的解說一下。」

史學家：「沒問題，你這麼做是對的，因為這個課題的確是最高深的，我當然也要不厭其煩的再跟你解釋。」

年輕人：「那太好了，請你再和我說說，上帝為什麼存在吧。」

史學家：「好的，上帝的存在雖然不能被證實，但卻不容被質疑。」

年輕人：「這是為什麼呢？」

史學家：「其實對人來說，『不存』這個概念是不可思議的，因為不管再匪夷所思的事物，只要你想的到，那麼它就至少『存在』於你心裡。其實我們在爭論上帝是否存在時，已經證明了上帝的存在，否則根本無從爭論，這就和前面我們提到真理是否存在的概念類似，上帝觀不可能凌駕於上帝之上，有上帝觀則有上帝。」

年輕人：「嗯……雖然很有道理，但我怎麼覺得這個理由有點不足以說服我？」

史學家：「這還只是剛開始而已，我並不期待這樣就能說服人相信有上帝。真理只能由反向推論而知，你難道期望上帝能直接證實嗎？」

年輕人：「說得也是。」

史學家：「藉由存在的概念，其實就能知道要證明上帝不存在反而比證明上帝存在還難，舉個例子來說，一個人要證明他見識過某樣事物，要比證明沒見過某樣事物更容易，因為存有是宇宙恆常真相真理，不存之事卻無法感受而難以說明。」

年輕人：「嗯，我好像可以理解這種感覺。」

史學家：「還有一件事能夠說明上帝存在，那就是自古以來，證明上帝存在的論點遠多過於上帝不存在的論點，而且證明上帝不存在的論點通常也都是附屬於上帝存在的反對性主張。」

年輕人：「附屬於上帝存在的反對性主張是什麼意思？」

史學家：「這意思就是說，這些反對的論點都是針對那些支持上帝存在佐證的缺失而發的，並不是一套完整的、站得住腳的知識體系。而且我們也可看到，欲證實上帝不存在的論點，遠較支持上帝存在的論述更為激切偏頗，因為爭辯不符事實的事情自然更需要氣勢凌人的姿態來『據理力爭』，不過不論反對者的言論如何激烈，這也於對上帝有正確而深刻認識的信徒毫無影響，因為『事實勝於雄辯』，在這個問題上，正反雙方的交鋒反而是反對者的氣餒苦惱之情較為常見。」

年輕人：「我瞭解了，我也認同你說的這些情況，不過你說的這些情形也不是一定的吧？」

史學家：「當然，我說過上帝不可能直接被有效的邏輯和證據證明出來，只有誠心問道且具靈性的人才可能有所體悟，不願面對真相且毫無靈性的凡夫俗子若要堅持己見，即便是大智大賢的聖人也沒轍使其悟道。所以你能認同我所說的已經很不錯了。」

年輕人：「能聽到你這樣說，我很開心。」

史學家：「嗯，若否認上帝的存在，即是否定萬事萬物的存在及其意義，這顯然是違背常人的認知與良心的事，可見承認上帝實在比否認上帝容易，而這也顯示上帝存在與否的問題不僅是知識問題，也是人性問題。」

年輕人：「人性問題？啊，這是不是也說明了大多數人都有宗教信仰的實情？」

史學家：「沒錯，雖然這些信仰不是正確的上帝信仰，或是說，這根本不是上帝信仰，不過這顯示了多數人都對超越性存在有所敬畏與對其有所寄託的需要，畢竟在信仰這個問題上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個說法絕非投機之意，而是因為上帝存在比之上帝不存更為可能與可信。」

年輕人：「嗯，我懂了。」

史學家：「我們之前曾談過真理，你對真理的存在應該是沒有懷疑了？」

年輕人：「是的，經過你的解說，我很確信真理的確存在。」

史學家：「很好，那麼現在你就可以推導出一個觀念了，那就是真理既存，則上帝必存。」

年輕人：「為什麼可以這樣得知呢？」

史學家：「真理為貫通萬事萬物的道理，但它不可能自行存在，更不會是自然而然，它的出現只能訴諸上帝的設計，所以說相信真理者必須要相信上帝，否則不能自圓其說，若是不信上帝，那麼辯論到最後只會發現自己所堅持的根本不是真理。」

年輕人：「這是不是說不信上帝的人其實是虛無主義者呢？」

史學家：「沒錯，你說得很對，雖然無神論者大多沒有這個認知，因為在他們眼裡，不信上帝和消極、無所追求的虛無主義根本無關，殊不知誤解真理和不信真理的差別其實不大。總之，『存在』這個問題的探討必然會導向對上帝的探討，而『存在』既存，則真理必存；真理既存，則上帝必存。假如真理不存，則辯論上帝存在與否根本沒有必要。」

年輕人：「可是我們如何確定『存在』或『現實』真的『存在』並且是『現實』呢？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我們所認知到的現實其實根本就不存在，我們以及我們的想法根本就是虛無的東西？我們看到的、知道的全部都是假的？」

史學家：「你這些想法如果沒有受到正確的導引，很容易入了魔障，不過，有著懷疑本質性問題的意識是件好事，如果人生在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哲學問題，那該有多可悲啊。不如你先說說看，你是怎麼會有這些想法的？」

年輕人：「我之前看過一篇文章在講科學家的大膽預測，他們認為我們所處的世界可能只是一部電腦所虛擬出來的程式；又或者是一些科幻作品寫到，人類世界是受到一個更高層次生物的操控，我們認知到所謂『真實』的一切，其實只是一場實驗而已。這些都讓我感到非常的不踏實，有一種很灰暗的感覺，非常沒有安全感，我一想到如果這些說法是真的，那麼我們也太可悲了吧？」

史學家：「呵呵，你這可說是庸人自擾，別被這些把戲給迷惑了。」

年輕人：「怎麼說呢？你認為這些說法一定都是假的嗎？」

史學家：「這麼說好了，我就當這些說法是真的，那又怎麼樣呢？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象？只要你能確認真理和上帝的存在及其性質，那麼一切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這個世界是存在靈性的，絕不會是自然主義者的那種『機械宇宙論』，就算有更高層次的生物存在，也是造物主所造，他們就算科技再先進、智商再高，也不會比我們更接近上帝。」

年輕人：「我不是很能理解你所說的，那麼如果他們就是上帝呢？」

史學家：「放心吧，他們絕不會是上帝。」

年輕人：「你怎麼能如此肯定呢？」

史學家：「還記得我在之前和你舉過阿奎納所說的話嗎？『雖然我們不能明白上帝是什麼，但我們還是能知曉祂不是什麼，以及事物與上帝的關聯。』，試想，如果那些東西真的是上帝，是至高無上的造物主，何必需要這種多此一舉的動作來試探人們？況且我們既然確定了真善美體系的價值所在，難道上帝竟是反真善美的嗎？竟然是用這種含有欺騙的、探索性質的『實驗』來對待我們？」

年輕人：「嗯……說得也是。」

史學家：「沒關係，慢慢來，之後我和你說得愈多，相信你會更能理解。」

年輕人：「好的，我拭目以待。不過，若虛無主義者堅持自己是對的，斬釘截鐵地聲稱上帝與真理皆不存在呢？」

史學家：「其實，真正的虛無主義者、相對論者或是多元主義者都一樣，他們對於各式各樣的言論應該要有無所謂的態度才是，否則就不是真正的虛無、相對、多元，因為只要他們有所追求、有一個明確的立場需要堅持，那麼代表他們也在捍衛某種真理，所以，虛無者最多只能證明真理並非他人所說的那樣，不過真理的存在卻是千真萬確，而真理既存，上帝必存，這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弄巧成拙』，本欲反對卻成了擁護。」

年輕人：「這就是和前面你所說的概念一樣吧？沒有真理也是一種真理觀，而真理觀不可能凌駕於真理之上，同理，聲稱沒有上帝也是一種上帝觀，如果真的沒有真理與上帝，那麼任何立場都不需要有了，對吧？」

史學家：「沒錯，就是這樣。其實你可以發現，無神論者對於上帝信徒的撻伐總強於上帝信仰者對於無神論者的反對程度，或是多元主義者對於真理主張者的包容也低於真理信仰者對於不信者的寬容，這是因為上帝信徒知道無信仰者的世界，而無信仰者對於上帝信徒的世界卻是茫然無知。總之，上帝信徒與無神論者的戰爭，必是無神論者的失敗，因為他們的舉動都在間接證明真理存在，而作為真理之源的上帝也會存在，這就像我之前所舉的例子一樣，他們是在『向海潑水』、『把薪助火』。」

年輕人：「我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你之前說過，真理的地位如此之高，而真理的性質包含一致性、完美性、絕對性等等，那為何我們的現實世界總是呈現許多不合理的現象呢？這就是因為上帝的關係吧？畢竟真理的地位是高不過上帝的。可是難道上帝的性質竟不如真理的性質那麼全面而完美嗎？」

史學家：「你問得非常好，有真理必有上帝，不過有上帝卻未必有真理，因為上帝確實如你現在所說的，其地位在真理之上，但真理之上不即是上帝而是神意。神意可使真理不彰。」

年輕人：「神意？所以說神意之上才是上帝囉？」

史學家：「是的，就像我們雖知善才是對的，善有善報應屬真理，不過常見到的卻是善有惡報，這就是神意的介入所致。又或者我們見到有人一意孤行，定要去做一些傷害自己的壞事，我們也沒有資格全力勸阻、強制使他作罷，只有嘆息的份而已，這就是因為神意在真理之上，我們只是肉體凡胎，無法得知神意的安排，不能站在上帝的位置，義正嚴詞地定要人該怎麼做，否則就是『不在其位而謀其政』，這絕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遷就人，而是『盡人事，聽天命』地服從天。」

年輕人：「可是你不是說過，我們既然知道什麼是善，那就應該要身體力行地去勸善嗎？」

史學家：「是啊，你並沒有理解錯誤，這是因為他只是傷害自己，而沒有傷害到別人的情況，如果說他是做出涉及公理正義的壞事，那麼就是我們見義勇為的時候了，因為這已是神意授權使我們可以真理來阻止他人做惡了，若我們此時袖手旁觀，那就是『傷天害理』了。」

年輕人：「所以說我們是否要以真理來行事，還須端看神意如何，對吧？」

史學家：「沒錯，於此可見真理絕不是至高無上的唯一原則，像中國儒家或是西方的黑格爾這種相信真理而不相信上帝者，在知識上或道德上必有嚴重缺失。」

年輕人：「我懂了，不過我想，人類歷史都已經有上千年了，肯定有許多理論或人物是承認上帝存在的吧？可以請你告訴我有哪些說法以及他們的特點嗎？」

史學家：「當然，首先，證明上帝存在的理論最有名的當屬『因果論』了，也就是以上帝為創造世間一切萬物的『第一因』，宇宙的誕生以及物質的動能皆可以以此解釋，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均曾以此理證明上帝的存在，其後為中古世紀的基督神學家廣泛採用。」

年輕人：「這個我可以理解，前面你就已經說過『第一因』這個詞了。」

史學家：「嗯，『宇宙論』的上帝觀認為，宇宙中並無獨立存在的事物，而各項事物之間的關聯性必須由一個絕對原則來作為宇宙事物關係的必要或最高根據，也就是上帝。而廣義的宇宙論上帝觀包括事物變動的因素、宇宙起源以及事物的存有等問題來探討上帝，這與因果論很像。」

年輕人：「是不是還有一個你之前所提到的『目的論』呢？」

史學家：「沒錯，目的論上帝觀認為，宇宙萬事萬物呈現出了一定的秩序以及存在的道理，這表明宇宙是一個偉大的設計、龐大的計畫，絕非是一個自然而然、漫無目的的隨意存在，肯定是出自一個具有靈性的設計者所安排，即上帝。這是一些靈性極強者的共識，他們認為這所有一切都是有終極意義的，像是柏拉圖和康德都有這樣的認知。」

年輕人：「這個理論感覺滿厲害的，我覺得我隱約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道理。」

史學家：「呵呵，那可是一件好事。最後，還有所謂的『本體論』或『存在論』，這個立場相信人們所思考的事物無一不存在，上帝既是人們所能認知的最高層次，則這個觀念不可能為虛無妄想、毫無意義，所以上帝的存在應該是真的，理性主義者笛卡兒也視之為理所當然。而人若無靈性或神性便不可能問出關於上帝的一切問題，既有此問題，答案必為肯定，如《朱子語類》有謂『天下無無性之物，蓋有此物則有此性，無此物則無此性』。除非語文和思想均是故步自封的惡意存在，否則可說『人既存，上帝必存』，經驗主義觀念強烈的洛克也認為只要能確認自己的存在，那麼也就能確認上帝的存在。總之，承認上帝存在與否並不是因為人知識多寡的問題，而是靈性或神性的強弱問題。」

年輕人：「其實我發現你剛才所說的幾種論述，彼此之間好像不是涇渭分明的，有很多觀念似乎可以互通。」

史學家：「你說得沒錯，這其實就是顯示了上帝的全面性和貫通性，還有各種探討真理及上帝學說派別的不必要。此外，共識說認為相信上帝的存在是自古以來的普世現象，雖然上帝的性質或許在各家之間仍有爭議，但上帝存在畢竟是普遍共識，不可能是『集體錯覺』，這是上帝賦予人的良知良能表現，可見上帝確實存在。」

年輕人：「我常聽到有人以自身的奇妙經驗而相信上帝存在，這應該不能算是一種論述吧？」

史學家：「沒錯，這的確不是一種正確的途徑，因為『奇蹟』畢竟只能是個人的經驗，不可能是普世性真相，所以他無法以此說服他人相信上帝，可見經驗絕不是認識上帝的方法，理性探討才是正道。」

年輕人：「但是我發現，好像個人經驗好像比較多讓人感動的力量。」

史學家：「是的，你可以發現我前面介紹的那些論述都是先於經驗的理性思路，就算是目的論的上帝觀也是試圖從現實世界領悟出超現實的道理，所以說理性思路的證明上帝的論述通常少有感動人心的力量，而常有『得理不饒人』的壓迫感。經驗性觀點雖然能令人感動，但卻缺乏邏輯必然性與有效性，殊不可信。」

年輕人：「不過雖說這些論述再有道理，可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吧？」

史學家：「是，因為證明上帝存在的論述是一種天理，而不是經驗法則，這違背了一般人的認知，只有一些富有靈性天資的人具有啟發性的作用。其實所有欲證明上帝存在的論述都有些牽強，這其實就是因為上帝的超越性所致，使一切推理均為無效，畢竟可以證明的絕不會是上帝。而能做出正確論述的菁英『卻吃力不討好』地仍要證明，這其實就顯示了上帝存在的必要，以及上帝存在的真實。」

年輕人：「我總覺得，既然我們能夠確認上帝的存在，也對無神論者說了這些道理，卻沒辦法使他們相信，真是一件讓人氣餒的事。」

史學家：「不需要感到氣餒，每個人天資有高低之分，是神意使人們不能接受上帝的存在，如果真的人人都能確認上帝的存在，這才叫詭異呢。其實，如果誠心去思考萬事萬物的終極意義，會愈發覺得上帝存在是可信的，相反的，如果一個人不信上帝，那愈想只會愈覺上帝不可信，這並非是指『人們只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這種虛無論，而是『萬物靜觀皆自得』、『落花水面皆文章』的心靈領悟。」

年輕人：「那這樣不信者豈不是永遠都無法相信上帝了嗎？」

史學家：「的確是滿困難的，那只能看有沒有契機了，就是在於不信者遭遇生命中極大困境，或是人生觀、知識觀無法突破之際，方有可能領悟上帝的存在。所以說確認上帝存在通常都要先假設其存在，或是遭遇重大變故而不得已接受。如此可看出上帝、真理都只能經由反向得知而不能直接證實這樣的超越性事實。」

年輕人：「除了那些論述能觸發人們思考到上帝的存在，難道沒有更為實際的方法或證據來體認到上帝的存在嗎？」

史學家：「當然是有的，那就是研讀歷史。」

年輕人：「研讀歷史？為什麼呢？」

史學家：「上帝全知全能、無所不在，而歷史無所不包，自然是證明上帝存在的最有力證據。當然，我並不是說研讀歷史肯定能使人發現上帝，這還是要看每個人自身的資質而定。」

年輕人：「這個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滿有意思的，雖然我還是不太明白。不過我還是必須得說，我實在無法想像上帝究竟是什麼樣子，通常講到這個詞我都不免想到耶穌，不過上帝應該不會是耶穌的樣子吧？或者說，應該不會是人的形象吧？」

史學家：「上帝可以是人，也可以不是；也可以是耶穌的樣子，也可以不是。」

年輕人：「什麼意思！？我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

史學家：「哈，沒關係，既然我們確認了上帝的存在，那麼接下來就來談談上帝的性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