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答問—得自史學家的哲學啟示》 第九章〈政治與法律〉第二節
年輕人:「請問,政治既然有惡性,菁英無法使其至善而只能止惡,且大眾也不理解菁英的志向,那麼搞政治豈不是吃力不討好嗎?我知道菁英有責任執政,可是難道政治就沒什麼好處嗎?」
史學家:「政治最大的價值就是揭示人性,它是眾人之事,所以可以讓求道者更感受到『大我』的真義。了解政治就是了解人世,理想若不落實,終究只是空想而已,這是求道者所不能忽略之處,所以不願親近政治的人可能是因為資質不好、靈性不高、年紀不大,畢竟政治實在不合理,不過這更證明政治是求道的重大課題。」
年輕人:「政治有所謂的終極目的嗎?」
史學家:「人活著是為求道,所以終極目的自然是得道,也就是『去人從天』,可惜『人力有時而窮』,學神可以而成神無望。政治的終極目的即是人人得道,使政治得以消滅。」
年輕人:「政治的目的是使政治消滅?這有可能嗎?」
史學家:「人既無法得道,政治當然不可能消滅,而人既然仍須求道,則政治自然亦須有為。所以說抱持無政府主義觀是錯的,因為無政府雖然是理想,但終究不可能實現,直接抱持無政府主義反而有害,可說是『好高騖遠』,犯了『眼高手低』的錯誤。而社會主義者是很積極的,他們的目的也是創造一個無政府的世界,但卻視無政府主義為大敵,於此可見其道理何在。」
年輕人:「那麼社會主義者是對的嗎?」
史學家:「不是,因為社會主義的最高價值是平等,而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平等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對的,只因為它乍看之下是公平的意思,所以可能深受廣大的貧弱者支持,不過其實這是有違人性以及超越性探討的,而正義的地位都不及真理,何況平等?近代社會主義的自相攻伐就顯示了社會主義的失誤,因為社會主義者的行為反而有害於社會主義的發揚。」
年輕人:「原來如此。那麼自由主義呢?」
史學家:「自由主義的危害其實不小於社會主義,它的危害就是類似於『半真半假的謊言是最惡毒的謊言』的概念一樣,因為它對真理是一知半解的,相較於社會主義對真理的全面否定更加危險。若說有真理、上帝這些超越性的存在,就可知人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所以自由主義者以自由為天賦的理由自壯,其實不是無知就是說謊。」
年輕人:「可以理解,畢竟若有全知全能的上帝存在,人就沒有真正的自由。那麼還有其他有錯誤的主義嗎?」
史學家:「基本上只要稱之為『主義』的都難免有些失誤,畢竟各式各樣的意識形態只是一種『世俗性』的立場而已,不是闡述真理的哲學理論。」
年輕人:「瞭解了,那麼可以請你再說說看,其他一些影響較大的意識形態嗎?像是民族主義?」
史學家:「民族主義是起源於人們的認同感與歸屬感,它雖然含有集體主義的涵義,卻不是真正的宏觀。實際上,民族主義只是訴諸群眾情感,根本沒有一定的行政原則,因此它可以與其他的意識形態相結合,所以當人們知識水平提高,民族主義的窘態隨即顯現。集體主義並不是天下大同,它倡導『人人都相等』的平等主義概念,不喜特立獨行的思想,而如此則反對求道,因為求道畢竟是個人式的,絕沒有集體求道的可能。」
年輕人:「民族主義跟愛國心是一樣的嗎?我總覺得好像是一樣的。」
史學家:「沒錯,愛國心跟民族主義其實很難找找到明顯分界。政權常需要愛國心來鞏固,政治是不可能排除民族主義的,這是因為人性若不得提升,則人會講情勝於講理。而情感不具原則,所以既可能促成動力,也可能形成亂源,所以要以理來控情,方能上進。」
年輕人:「瞭解了。對了,我現在又想到了法西斯主義和帝國主義,雖然我已經知道這兩種意識形態的下場了,但我還是想聽你說說。」
史學家:「法西斯主義說好聽是一種『取各家之所長』的救濟方案,難聽一點可說是政治雜技而已,它的革命主張一樣是討好大眾的空洞宣傳、或是一種恩威並施的權術。它富有強烈的民族主義色彩,塑造了一個偶像政府,標榜政府有能力、人民有權利的理想政治,只不過是個幼稚的騙局。」
年輕人:「果然很符合我對它的印象。」
史學家:「帝國主義可能是肇端於人的惡性或善性,而人們一面倒譴責帝國主義,其實是由於情感上的不認同而非知識上的見解。而若有真知者加入譴責行列或是避而不談,實因政治正確的『習慣成當然』,畢竟帝國主義可說是政治的化身。」
年輕人:「為什麼帝國主義可能是由於善性或惡性呢?」
史學家:「因為欺凌弱小是人的獸性表現,而文明教化是人的善性,帝國主義可說是同時展現了這兩點。而帝國主義的開始其實就注定了終將退卻。」
年輕人:「怎麼說呢?」
史學家:「如果帝國主義是因為惡性的關係,那麼受害者終將『師夷之長技以制夷』;若帝國主義是出自善意,那麼受惠者將『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因為帝國若以文明教化為使命,則愚民政策不可能永久奏效,可見其同化事業終究會走向失業。」
年輕人:「我懂了。不過照你說的,沒有絕對正確的立場,不過有相對正確的,那麼請問什麼主義才是相對的呢?菁英主義是一個吧?」
史學家:「沒錯,菁英主義是一個,雖然凡夫俗子也會認為它沒有一定的行政準則,這是因為菁英主義畢竟是菁英主義,菁英的知與行不能公式化而為大眾所知,只能在菁英之間『英雄所見略同』而已。如果要說一個確切的、較為正確的立場,那就是保守主義了。」
年輕人:「為什麼是保守主義而不是進步主義呢?」
史學家:「其實在這裡我必須先聲明,任何主義肯定都有其失誤,我只能說保守主義是比較妥當的。」
年輕人:「可這樣不就代表裹足不前了嗎?迂腐陳舊應該不是好事吧?」
史學家:「反對進步主義不代表迂腐陳舊,而我的意思也不是指所有的進步都不對,主要是想給人們幾個問題,也就是所謂的進步這件事到底是指什麼的進步?以及進步是為了什麼?而應該透過什麼途徑來進步?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試著回答這些問題,或許你就能稍微明白我想說什麼了。」
年輕人:「經你這麼一問,我才想起之前有講到這個話題,現在終於到了解答的時候了。嗯,我想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了,一般人的進步我想大概是指賺錢或科技之類的吧?」
史學家:「沒錯,如果把人們的生存目標用名利、科技或是情感來看,進步這件事其實是很無謂的。依照我前面的說法,名利或科技基本上是為了物質享受,或是一些無所謂的慾望而已,而情感的進步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我想這些也不必多說了。一般人所謂的進步只是讓人有一種充滿希望與正面的幻覺而已,根本不是人應該嚮往的,真正的進步應該是追求真理、提升智慧。」
年輕人:「可是保守就可以提升智慧嗎?」
史學家:「保守當然不意味著提升智慧,保守的意義是在於停止人們繼續幻想與追求無謂的進步,要使人們內省活著是為了追求真理。所以其實說到這就可以知道,保守與進步這樣的選擇在有智慧的人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回到正題,總之,人既不可能得道,則政治始終是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惡性既在,立功已是無望,而『但求無過』的消極心態當然更是不可,於是菁英的施政理念可說是『不求有功,志在消過』,不過對菁英來說,消過其實也可當成是立功了。政治的目的是自我消滅,然而終究不能成功,可見施政須盡心當下而非寄望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