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正義崩壞

　　又到了禮拜四，明天只要再上一天班就可以休假，這種尷尬的時間點，再配合下不停的連綿陰雨，讓業務三部裡每個心人情都有些浮躁不定。 　　「蓮瑪！蓮瑪人呢！」 　　「主任，蓮瑪正跟著小霞姐見習，她們好像去其它部門拜訪了。」 　　「把蓮瑪叫回來，我在辦公室等她。」 　　這種年輕好拿捏又不會反抗的可愛女孩，謝主任覺得真是越玩越上癮，每天不把人叫來聊聊戲弄幾次，心中之癢就難以解決，等到時間一久對方習慣了，還可以更進一步施壓。 　　辦公室外，不少人聽到後議論紛紛。 　　「色老頭又開始了，上次問星座、血型、興趣，這次不知道又要幹嘛？」 　　「聽說更早以前還會摸手相、摸骨相，想摸什麼地方就會看什麼相呢！」 　　「什麼！？那這樣小霞姐和佳宜她們不就......」 　　「不知道呀，反正這種事當事人也不好意思宣揚出來，只要沒有突破底線，她們也只能當作被狗咬了一下，有苦自己吞吧？」 　　「唉，這樣可憐的蓮瑪很快也會......」 　　流言蜚語擁有比病毒更強大傳染力，再加上為了舒解工作壓力和心中煩悶，業務三部人人私下越聊越起勁，紛紛拿出自己多年觀察心得與彼此交流，讓傳聞越傳越誇張。 　　爵清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聽著各處傳來的臆想囈語，臉色顯得極差，心內躁鬱非常。 　　他雖然不太喜歡陳佳宜，覺得她太有心計，眼中只有追求的目標，更與自己的脾性美學合不來，但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同事也是同期，而且對方除了功利一點以外也算不上什麼壞人。 　　可是謝主任就不一樣了。 　　怠惰、貪瀆、好色，甚至還聽說他藉助職位之便與外面的不法份子有骯髒往來，這是爵清怎麼樣都無法忍耐的事情。 　　因為，他是追求正義、公平與愛的戰士。 　　在上次陳佳宜拒絕合作後，原本爵清打算再忍耐一段時間，自己偷偷加強證據蒐集，準備一次將謝主任打入深淵，讓他社會性死亡再也不敢出現。 　　不過，布洛布蓮瑪的到來讓爵清徹底改變想法。 　　嬌巧、可愛、柔弱，她就像是一頭惹人憐愛的小綿羊。 　　爵清甚至可以想像的出來。 　　在一間充滿藝術氣息風格文雅的悠閒咖啡廳，可愛女孩點了一杯比每小時工資還要高但絕對能襯托格調的小小飲品，單手托腮望向窗外，眼神憂鬱中帶有迷離，既富含詩意又不經意顯露不知道那裡來的滄桑。 　　十足迷人。 　　但如今，這麼高尚難得濯清漣而不妖的女孩，卻要被那噁心下作的老色狼玩弄於股掌間！ 　　光是想像那種場景就令爵清憤怒非常！ 　　每次布洛布蓮瑪被叫到辦公室的時候，他都有股衝動想要不顧一切推開大門進去救人，只是每次都被幾名要好同事勸阻，這才勉強忍耐下來。 　　不過爵清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必須加快腳步揭發謝主任真面目，救出受害的布洛布蓮瑪，讓公司重新走上正軌，還世界一片清明！ 　　「爵清，爵清......爵清！」 　　突來一聲大喝，終於喚回陷入幻想的爵清，他抬頭看向桌前來人，正是前輩貝琪和波多爾。 　　「上班中呢，你怎麼又走神了，叫好幾次都沒有回應。」 　　「喔......嗯，貝琪，不好意思，剛剛在想事情。」 　　貝琪聞言，與波多爾對看一眼，臉色微沉的道：「工作都沒做好，你不是又再想怎麼搞事情了吧？」 　　聽到這種說法，爵清頓時無法忍耐，臉露怒容憤而起身道：「你們怎麼能說我在搞事情，我是在撥亂反正，難道任由謝主任那種人尸位素餐才是正確的嗎？」 　　波多爾見爵清有點激動，看了看附近同事都在裝死，辦公室離這裡有點遠應該聽不到，連忙小聲的安撫他。 　　「爵清，我們能明白你的想法，但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不就是讓正義重新綻放出光芒，我們是正義的一方呀！只要把謝主任惡行全數披露出來，難道公司還可以任他為所欲為嗎！這有什麼不簡單！」 　　發覺爵清聲音越來越高亢，不少同事想裝死都裝不下去的看過來，貝琪連忙拉了拉波多爾示意他離開，這種是非之地不要攪和進去才是。 　　見平常要好的兩名前輩快步離開，這更加刺激爵清反抗心理，他像是理智斷了線，憤怒的拉開抽屜，把準備已有一段時間的資料和照片拿出來，轉身就直接朝部門出口走去。 　　正要離開時，剛好見到心目中的小天使出現。 　　「爵......爵清前輩，你還好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呢。」 　　聽到喊住自己的軟綿嬌弱聲音，一張可愛小臉有點擔心有點害怕的樣子，原本還有些搖擺不定的爵清頓時捨棄最後猶豫，拍了拍小天使肩膀。 　　「我沒事，放心，從今天開始妳就不會再受到委屈了！」 　　說完，他就像是一道旋風似的快步離開，獨留布洛布蓮瑪一人呆愣不解的站在原地。 　　好一會，回過神後，布洛布蓮瑪先是輕輕拍了拍肩膀，然後再把衣服給好好撫平，她其實不太喜歡有人碰自己，不過又不好拒絕別人的熱情。 　　布洛布蓮瑪有點擔心，感覺像是要發生什麼事情。 　　進公司以來，先是被謝主任不斷性騷擾，各式各樣的前輩與工作需要時間適應，然後還要應付一些別有用心的男同事，她其實沒有想要過這麼複雜的生活。 　　布洛布蓮瑪希望的是，各司其職好好上班，下班後就可以過想要的生活，她有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是喜歡的人，實在沒有時間再跟公司同事深入往來。 　　原本她很有信心，只要忍耐一段時間，等公司環境適應後就可以專心面對謝主任，萩野霞前輩也教了自己一些迴避方法。 　　可是，剛剛爵清前輩的反應讓她開始不安，她只希望工作環境不要再更糟糕下去了。 　　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禮拜五，將要迎來快樂周末的最後一個工作天。 　　不同於禮拜四連綿陰雨的煩躁沉悶，今日豔陽高照、光暖宜人，許多人本就等著周末休假的雀躍心情，如今隨著重磅消息傳到業務三部炸開，更添加了茶餘飯後悠閒說人八卦的喜悅。 　　「哈哈！你們知道嗎？那個總是自以為很有格調，整天把正義、程序、熱血掛在嘴邊的爵清，他呀，這次連萩野霞也都護不住，要倒大楣了。」 　　「他又怎麼了？進公司一、兩年沒什麼亮眼成績，整天糾正指責別人倒是不少，這次又去弄到誰？除了萩野霞以外的其他幾位組長？還是別部門的人？」 　　「都不是，是更厲害的！聽說他昨天去人事部大鬧一番，說什麼掌握很多謝老頭的性騷擾和濫用職權的證據，夢想家城市現在將這類事情看得很嚴重，公司內部馬上啟動調查，我昨天下班還接到人事部專門小組的詢問電話呢！」 　　「嗯？那倒楣的不應該是謝老頭嗎？怎麼會是爵清？」 　　「唉，如果爵清能順利扳倒謝老頭當然倒楣的不會是他，問題就是沒有呀！」 　　「沒有扳倒喔，可惜，不然讓萩野霞當主任也不錯，很多工作和難題丟給她就輕鬆了，不過謝老頭為什麼又逃過一劫，難道他的後臺真的這麼硬？」 　　「當然不是，除非謝老頭的後臺是大老闆，不然這種事情落實了誰能保住他，主要還是爵清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拿到一些擦邊球證據就去申訴，拍肩、交談、一些『不經意』的觸碰舉動、常把漂亮女同事叫到辦公室訓話，這樣你覺得人事部要怎麼辦謝老頭？」 　　「呵呵，能順利扳倒謝老頭就算了，還弄得這樣不上不下......」 　　「是呀，昨天人事部不少人留下來加班，就為了他口中要打倒的巨大邪惡，結果什麼都查不出來，聽說還有一些謝老頭平常在部門偷偷安排的人手倒打一耙，說爵清時常在公司用手機偷拍和錄音，造成同事人心惶惶......」 　　「難怪，我今天早上才在公司門口看到爵清瘋狂拉人想要幫忙澄清，誰會理他呀......」 　　「現在雙方變成互相潑髒水叫罵，上層似乎也很頭痛，開會結果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公告現在好像出來了，之後在公司的密閉環境裡，女性職員有權力拒絕與男性職員單獨共處，非經允許也不準再有任意拍照和錄音情事發生，謝老頭被扣績效加降等，爵清則是今年辛苦的獎金全部泡湯。」 　　「兩敗俱傷......不過沒差，誰勝誰敗我們都可以躺著坐享其成，最聰明的還是我們呀！」 　　「對呀！而且我告訴你，這是很多人都在說的，不是我亂傳，好像爵清就是為了新來的蓮瑪才衝動告上人事部......」 　　「嘖嘖，長得可愛一點又怎麼樣，引來一堆麻煩真是禍水，當年萩野霞和陳佳宜進部門時候也是這樣，她們就不能讓大家安穩過生活嗎......」 　　有能者為自己尋找煩惱，無能者為他人尋找煩惱，人常常如此。 　　又一次坐在辦公桌前，但與昨日相比卻是大不相同，爵清走到那裡都能感受到別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甚至有些聲音根本就不掩飾，在赤裸裸嘲笑著他。 　　他不能明白，為什麼無法扳倒謝老頭；他不能理解，為什麼沒人支持自己；他不能接受，為什麼有人暗中幫助邪惡。 　　正義，難道真的無法伸張嗎？ 　　「爵清前輩。」 　　一聲小天使呼喚，有如從天堂降臨的救贖，奇蹟光芒照耀了他。 　　「對不起，我......我很感謝你，也覺得......覺得你很勇敢，但是我只想安安穩穩的上班，這份工作對我來說很重要，謝主任方面我會想辦法應付過去，希望......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 　　「真的很謝謝你。」 　　布洛布蓮瑪躬身致意後便直接離開，連留給爵清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救贖遠去、光芒黯淡，眼前天地為之失色。 　　剎那間，他心裡不禁對堅持的正義產生動搖，甚至開始懷疑。 　　這麼矛盾的城市真的存在嗎？ 　　這時，正是反派登場的最佳蠱惑機會。 　　一位平常難得能夠見到的透明人出現，手中拿著剛裝完水的保溫杯，顯露別有用意的笑容。 　　「你......要不要考慮和我一起扳倒謝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