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5年,秦始皇三十二年,這一年對於整個秦王朝來說很特殊。
如果說,在這一年,秦始皇嬴政駕崩了,歷史對他的評價將是「千古一帝」,不,應該是「萬古一帝」。
他將是中國歷史乃至世界歷史上,最偉大皇帝,沒有之一!
為什麽?
因為在皇權時代,他的「武功」與「文治」綜合起來是地球誕生以來獨一檔的存在。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二十六年,嬴政滅掉六國統一天下,這種統一已知範圍內所有文明的功業,幾千年來是可以數的過來的。
北方那幫遊牧民族呢?匈奴呢?
比較遺憾,此時此刻,那根本不叫文明。
武功如此,再說文治,作為有史以來第一個統一華夏大地的君王,他還在統一後的六年中幹了許多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這裏說的可不是修水壩通大橋的事情,雖然興建大利造福萬民同樣是了不得的事件。
他一手搭建了中國此後兩千多年來的統治基礎與框架!
而且在這六年中,他在做那些前無古人根本無參考的決策時,幾乎全部沒有做錯!
他這六年的隨便哪一件事情拎出來安在一個任何一個帝王身上,都將是名垂青史的不世出聖君,都夠高考時出一道論證題的。
不過因為這位爺幹的猛事太多再加上二世而亡,所以歷史課本把那些歷史中的璀璨之光都給人家歸納了,短短說過了人家的功業就扯他是咋敗家了。
後世是將「」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進行等量齊觀的,比如某「還看今朝」的詩文。
其實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
總體來說,這位爺跟中國歷史上的所有禍國之君的講述角度是應該不同的。
他禍亂彌天!他奠基千年!
還是應該讓後人了解他幹的那些事情對於今天都意味著什麽的。
我們一個個來看吧。
先來說他面臨的第一個決策。
是郡縣,還是分封?
在統一之後,當時的丞相王琯建議:「像燕國,齊國,楚國,這些地方,離我們的核心區域關中太遠,如果不設立封國的話,恐怕難以鎮守,您最好分封給您的兒子們。」
說的挺有理,但嬴政覺得這個問題比較大,還是把這項建議作為正式議程擺上了班子會上討論了一下。
在研討的時候,廷尉李斯站出來說話了。
李斯是這麽說的:當初周文王,周武王分封時分的大多數都是同姓的子弟,最開始也是保有著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初衷,但幾代人下來之後就不是那回事了,再見面都跟仇人一樣,哪裏還有什麽同宗之情,那個時候,胳膊粗的已經漸漸顯現出來了,周天子也阻止不了!
現在好不容易在吾皇的威武之下,統一四海,一定不能走周朝的老路,而要走郡縣製的道路,將天下的權利攏到您的手中!
如果你要恩賜宗室和功臣的利益可以通過稅賦重重的賞賜,分錢不分權,全國沒有能夠和中央抗衡的力量,才是比較安全的方針。
嬴政覺得說的真好,還是我們家政委覺悟高,拍板道:「天下永無休止的戰爭就是因為侯爵王爵的存在,感謝祖宗在天之靈,今日天下安定,不能再走分封的老路,培養出又一場永無休止的戰爭,就按李部長說的辦!」
李斯在這個歷史的重大轉折點上,幫助中國的歷史掀開了嶄新的篇章,從此奠定了一條分久必合的道路。
至此,「我小弟的小弟不是我的小弟」這個概念開始慢慢消散,「全國人民緊密的團結在黨中央周圍」的概念開始慢慢成型。
自此之後,「天下一統」的這個概念,開始的烙印入了中國人的腦海裏。
從此以後,哪怕中間出現了幾次幾百年的大亂世,無論是三國,還是五代,無論打成了什麽樣,分裂了多少年,總會有一股最強的力量,最終再一次的將這片古老的土地統一成一個整體。
因為在後世子孫的眼裏,整個華夏大地,就應該緊密的結合在一起,正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天子只有一個。
信心的來源,就是因為,之前有很多朝代做到過,有的朝代還做到過很多年。
這第一個做到的榜樣,就是秦。
雖然它不持久。
恢弘的意義說完了,該說點實在的了。
李斯的建言很有高度,他從血脈稀釋後的人性角度和統治的成本上幫秦始皇算了一筆賬,但我們還是要說,這個帝國大才的建議其實並不值錢。
功勞是秦始皇的。
不過並非因為人家是領導的原因。
因為這事好說不好做。
秦始皇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是頂著極大壓力的,在當時的所有人看來,他是一個巨大的冒險者。
剛才我們說的後世無論打成什麽樣,都會夢想著一統九州,因為之前有人做到過。
這個理反過來說,你就會明白秦始皇的這個決定有多麽的冒險。
大一統這件事,之前從來沒有人做到過。
在當時的人看來,組織一個疆域廣闊的超級帝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為什麽?
因為太大了。
打個比方,現在如果說把全世界統一成一個國家,或者小點,把整個東南亞統一成一個國家,你認為現實嗎?
這麽多不同語言,不同種族,不同文化,不同歷史的國家,是沒有辦法攢到一塊去的。
組織這麽大的國家,它的復雜度,已經超過了今天人類的組織能力了。
同樣,在那個時候,整個秦國,就是一個類似於今天的小型地球。
人們早已經習慣了上千年的分裂,習慣了各個國家的諸侯國的存在,你讓全世界人突然去同住地球村,是會引來巨大的精神恐慌的!
來看一個著名論題。
請聽題:中國為啥會變成一個大一統國家呢?
答:因為中國疆域遼闊又足夠封閉,我們東到大海浪高5.4米,南到大海和原始森林,西到青藏高原塔克拉瑪幹,北到戈壁西伯利亞,別人打不進來,我們也出不去,所以只能可勁折騰,最後折騰成一個整體。
請看示意圖。
很明顯嘛!你說這東南西北能往哪跑?只能統一嘛!
圍觀群眾:老師您好,咱們國家確實疆域遼闊且封閉,但我國的四川,南方的丘陵,西北的四塞之國,北面的黃土高坡這都是大天險啊!這都適合割據呀?
在咱們這片「家裏盤著兩條龍是長江和黃河,還有珠穆朗瑪峰是最高的山坡」的土地上,應該產生很多國家這才合理啊?
閉嘴!割據個屁!中央打不死他的!
圍觀群眾:我也有張圖,您看一下哈。
這片大平板的問題您咋解釋呢?
先提前劇個透,嬴政的所整出來的那些治國框架,在西方是直到兩千多年後的法國大革命才出現的,西方人民比我們整整晚了兩千多年。
歐洲現在之所以一個村一個國,原因有很多,比如說貴族製,比如說民族血統問題,比如說神權原因,但這其實都在中國出現過。
區別是在中國出現過但你歐洲沒出現過的地方上。
刪掉那些枝枝葉葉,說到底,是因為最開始在歐洲大陸上建立一個龐大國家的國家統治基礎根本就不存在!
太大的地方你無法統治,也不會統治。
這才是根本問題!
看看歐洲這地形,除了南歐有山脈以及伊比利亞半島,剩下一片大平板。要不希特勒的坦克為啥可以隨便打呢。
歐洲那種一馬平川,這要放在咱中國,估計我們會統一兩千年,他連叛亂都搞不起來,你剛一鬧獨立,大軍三天就殺過來了,這也是為什麽匈奴人被咱們趕到西邊或者蒙古人一殺過去,整個歐洲就只能祈禱上帝。
因為它無險可守!
這麽天然適合大一統的國家卻走上了一村一國的道路,是因為它根本就沒有一個強大的統治系統。
嬴政這位「始皇帝」的關鍵作用開始慢慢浮現出來了。
此時的秦面臨著很多問題極其重大亟待解決的問題。
不要相信教科書中說的「郡縣製」天然提供了統治大規模國家的製度保障。
你給了歐洲「郡縣製」,它照樣政令出不了村!
此時的問題根本不是製度性所能解決的,那僅僅是一部分。
人心中的東西是「郡縣製」所根本無法解決的!
武力的征服僅僅是第一步,而文化認同與政治製度的征服,才是你能不能把這個天下坐穩的保障!
為了將這個國家坐穩,緊接著秦始皇幹了好幾件極其偉大的事情。
第一件事,解決文化認同和政治征服。
這兩個關鍵點的入手第一步應該是什麽?
是文字!
今天我們可以全社會全媒體的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二十四個字背出來我們確認眼神就知道自己是文明有禮中國人了。
不過在那個年代則遠沒有這麽痛快。
秦始皇的征服和前面的「六世之烈」是有巨大差別的。
這是他剛剛繼位時的版圖。
這是他統一六國的版圖。
相當於他這一朝擴大了近一倍,而且更重要的是,這是在僅僅十多年間完成的,他未成年的那十年,秦國可愛著呢。
速度太快了!
這也就意味著大量的楚國人、齊國人、趙國人、燕國人、魏國人全部在短時間內迅速失去了祖國!(韓國就不提了,那點體量不吃勁了)
如果說秦再用一百年的時間去吞並六國,那麽可以潛移默化的完成整合。
畢竟時間是最好的消食片。
但你這僅僅是十多年。
而且嬴政作為擁有著中華大地「第一次」的男人此時面臨著比歷朝歷代都困難的問題。
它不是確立一門學科變成國學確定全民文化導向。
它不是確立一門宗教作為國教鋪開國民整體信仰。
它要在已征服的所有國土和勢力輻射範圍內將文化交流與政令進行暢通無阻的推行。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讓全世界的人都迅速認可我是秦國人並遵守秦國的規章製度。
這非常難。
因為兩點。
聽不懂和看不懂。
我國幅員遼闊,山川縱橫,拜其所賜,各地都有方言,現在北方人到了廣東香港,和去日本幾乎是一樣的,基本上就別再指著耳朵能有什麽用了。
你根本就聽不懂。
不過這卻並不太妨礙你與當地人的交流。
為啥?
因為整個東亞都是漢字體系的輻射範圍,哪怕到了日本韓國,絕大多數他想表達的東西,哪怕寫的曲裏拐彎,我們都是可以通過不連貫的漢字而猜出來的。
沒問題吧,一看就知道是小吃一條街。
秦國當時面臨的情況比我們今天在東亞的局面困難多了,不僅各地的話聽不懂,寫的字也都不認得。
出了國誰能猜出那念「馬」啊!我還以為是一坨翔呢。
所以六國人民你要是到另一個國家要麽就得帶翻譯,要麽就是表演相聲傳統劇目《學聾啞》。
如果你想統一語言,還是算了吧。
別說語言了,哪怕你統一方言,這在今天都做不到,電視裏現在都是普通話,但你到了祖國的很多大好河山,人家說的是什麽你還是連一個字都聽不懂。
我說的並不僅僅是粵語閩南話這種高難度的,我大學宿舍兄弟是山西人,他給家裏打電話時我就一個字都聽不懂,有時急眼了罵我我還以為是誇我呢。
語言是無法進行規範。
因為它根本無法量化。
回想一下,我們小時候學說話時是請個老師專門教的嗎?
肯定是一個村的語音平均值。
國家能規定某個村的調為「國調」然後派全村人去世界各地普及你村話嗎?
他到了地方沒兩天準被當地方言帶跑了。
我發小自從去東北上了四年大學就再也沒撂下「這嘎,那嘎,幹哈?山炮!···」
所以此時,文字的擔子,就變得非常重。
嬴政力主拍板進行了文字統一工作。
還是李斯(這個人幾乎獨挑了統一後有秦一朝的始末),以秦國文字為基礎,參照六國文字,創造出一種形體勻圓齊整、筆畫簡略的新文字,稱為”秦篆”,又稱”小篆”,作為官方規範文字,同時廢除其他六國的異體字。
別看還是看不懂,但小篆字體在大篆字體上(周禮所用的字體)脫胎,已經將曲折的筆畫變成了更簡單,更直的筆畫形式了,經測算,秦朝的文字系統大概減少了多達四分之一的前秦書寫方式。
由此也可以想象,過去寫個字得多麻煩。
更重要的是,這個字是要刻在竹簡上的,那麽復雜你想累死人家呀。
更為可喜的是,秦始皇不僅采納了小篆,還采納了程邈整理出來的隸書作為兩套並行方案。
隸書的字形變圓為方,筆劃改曲為直,改”連筆”為”斷筆”,從線條向筆劃,這也是我們今天漢字書寫的大體原型。
看這個就認識了吧。
這一重大的突破使隸書相對於小篆,更加的簡易,更加易於書寫,並很快就得到了全國各地人民的追捧,成為了老百姓們的日用文字。
小篆作為秦國標準文字,隸書作為日用文字,皇帝詔書和政府正式文件用小篆書寫,非官方文件用隸書抄寫。
自此,官方與民間的表達雙軌製也基本確立。
這不僅體現在「字」上,也體現在行文上,過去寫字刻字不易,竹簡也是金貴東西,所以說話必須要言簡意賅。
這也就漸漸的衍生成為了所謂的「文言文」,它類似於古代的電報。
當然,現在我們學的文言文和古代老百姓說的話是不一樣的,老百姓是不會「之乎者也」的,這也好比我們今天的政府報告雖然已經極其接地氣了,但老百姓還是不太容易看得懂一樣,是需要「專家」進行解讀的。
當然,簡化雖然好,但也不能一味地簡化,不見得越簡化就越漂亮,越適用,就好比我始終認為女孩子穿幾根線滿大街跑遠沒有穿旗袍漂亮,簡化字沒有繁體字有美感一樣。
無論是字還是人,穿太少了,缺乏美感。
凡事要有度。
統一與簡化的文字,不僅從日常交流等文化層面上幫助秦國完成了消化六國的第一步,他還衍生出了影響千年的另一項製度。
官僚製度。
現在我們一聽到「官僚」這倆字,就知道不是個好詞,這個詞代表著高高在上,代表著推諉扯皮,代表著效率低下,但實際上,這個詞的原本含義以及整個的官僚系統,幾乎是中國兩千年來,最重要的幾項發明之一。
當文字被統一後,官僚系統的根本也就被夯實了。
這個根本,就是能熟練使用標準文字作為有效交流方式,主要執行國家政法軍國大事部署的專職群體。
官和吏。
因為統一的文字,頂層的政策開始能夠傳達到社會的底層,基層的財稅可以源源不斷地輸送到上層建築,黃河泛濫時可以組織起龐大的民力護衛堤壩,異族入侵時可以武裝起精悍的軍隊去保衛家鄉。
一個偌大的中國開始被組織成一個整體。
文字的統一,後來被歷任的統治者高度重視,民間是不允許私自篡改文字的,字典只能官方出版!
因為如果對文字不加重視,用不了多少年,民間就會自己造出很多簡化的字。
你要是不管,用不了多少年,就會變成一堆亂七八糟的字,你就全不認識了!
你的文化與政策就輸出不過去了,再過些年,這兩塊地方的文化與溝通就有壁壘了,更不要談什麽統一了!
一旦文字亂成這樣,你肯定一村一國!
所以說統一文字,這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影響極其深遠。
秦始皇的這第二步,是我們要特地講的,因為絕大多數的朋友都會詫異,為什麽這還能作為秦始皇三功之一呢?(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
剛剛我們講的「統一文字」,其實如果我不細解釋,大家應該也能大概明白,但下面這個我不詳細說說,大家可能就會一頭霧水。
問:「車同軌」到底是個啥意思?
答:「車同軌」就是規定車輛上兩個輪子的距離一律改為六尺,使車輪的距離相同。
解釋完了。
等會再打我,我還有話說。
你肯能會想,這算是個什麽東西!這還好意思往外說?現在的車從大SUV到小QQ,我愛什麽樣就什麽樣,你能規定我輪子間距離?你管的了我?我高興買輛公共汽車開!
皇權真是太壓製人了,連車輪子的間距都要管,還好意思當功勞!
很多朋友可能會認為「車同軌」和那堆體現權威的製度一樣,是體現皇權存在感的。
至少我在上學時,就是這麽想的,但當我深入挖掘後卻發現,根本沒那麽簡單。
這個改革無異於一項跨時代意義的運輸革命。
先來說一下,當年的路,是什麽路?
答案是:土路。
其實現在我們去很多農村,道路很多依然是土路,我們也會發現,很多土路被大車壓的不成樣子。
下一個問題來了,為什麽會把路壓壞了呢?大車什麽時候對土路的傷害最大呢?或者說我們看到的那些大坑和深深的輪子印都是什麽時候弄得呢?
答案是:下雨天。
下了雨,土變泥,走起來就費勁了,而且會產生深深地印跡。這就造成了我們看到的很多土路,有很多的大卡車輪子壓出的深深地輪胎印。
但即便這樣,還是將就能用,無論大車小車都能將就過,小車只要不拖底,基本上所有的土路無論什麽路況還是可以過的。
但在過去,這就過不去了。
因為跟我們現在沒法比的是,今天我們的輪胎,是橡膠做的,而在古代,輪子是木頭做的。
即便今天的橡膠輪胎,也有崴泥的時候,更何況當年的木頭輪子呢。
在當時,車輪反復碾壓之後會形成與車輪寬度相同的兩條硬地車轍,兩個車輪間的距離,叫做軌。
馬車在長途運輸的時候,讓車輪一直在放在硬地車轍上行走就會平穩,能夠顯著減少畜力的消耗和車軸磨損,這個道理就如同大雁南飛時後面的大雁比較省勁一樣。
不是沒有車轍的路走不了,只是如果你不走千萬人上百年為你走出的車轍,那麽你將走的慢,而且車也容易壞,總體上說來還是那句話,成本高。
我們在看兵書時,常常形容一個地方道路狹小叫做「車不方軌」,啥意思?
就是這條道路狹窄的只有一輛車能走的車軌,比如著名交通幹道「井陘」。
如果這個時候兩輛車走碰頭了,這就費勁了,因為要論論誰需要把車轍讓出來。
古往今來因為這個可沒少起沖突。
你可能會納悶,這還用的著矯情?
還真不是矯情,因為讓車轍是一件很費勁的事。
首先要鞭打你的牛或馬,費力的把車從深深的車轍中拉出來,讓對方的車過去,然後在把車輪回到轍裏,再往前走。
這可費老勁了!
所以我們常常拿「改弦易轍」來分別形容改革的風險與困難。
改弦,弓有斷的危險。
易轍,要使出牛馬力氣。
現在我們知道車轍對於古代運輸的意義了,那麽我們也就知道秦始皇為什麽要將全國的車軌進行統一。
全國的車軌都統一,就意味著全國的車壓出來的車轍都是一樣的,也就是六尺寬。
這也就意味著全國的車馬與資源可以隨意調動,這就相當於最早的鐵軌一樣!
如果車駕到趙國,進入河北,車把式告訴你換車吧,前面的道走不了了,車轍進不去。
你費勁半天換了車,當走到齊國進了山東,車把式又告訴你,換車吧,前面又走不了了。
這樣還怎麽全國一盤棋?
這也就明白了為什麽我們經常把「沒辦法」親切的叫做「沒轍」!
對於車轍,每一位當年的老司機都在唱著那首歌:「千萬裏,我追尋著你,可是你,卻並不在意,我已經,已經不再是我,可是你,卻特麽依然是你!」
車轍尺寸不同的問題從小的角度講,人民群眾在出行與生產經營上會不方便。
往大的角度上講,車轍的大小和國家資源的投放能力息息相關。
我調百萬石糧食上前線,一個州一種車轍,我上哪找那麽多不同的車?等車找齊了將士們都餓死了。
車轍的影響,一直直到上個世紀,當橡膠作為原料將輪胎發明出來後,傳統意義的木輪包鐵皮的車輪才漸漸被淘汰。
輪胎對於道路的摩擦損耗的減小開始降低了傳統車轍對於運輸的重要性。
所以說,當年秦始皇將車轍的寬度統一為六尺,對於整個國家的運輸,功莫大焉!
在同一車轍的基礎上,秦始皇還修築了下令修築以鹹陽為中心的、通往全國各地的馳道。
這是個大牛工程。
自此,秦王朝的影響力「東窮燕齊,南極吳楚」,真正的做到了戰略投放的大躍進,指哪打哪,想打哪打哪,還馬上就能打哪!
不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後來的陳勝上訪代表團就頗受其惠。
當年八國聯軍開進來後,為啥扒了城墻都要鋪鐵路呢?一直鋪到北京的東交民巷使館區,為啥這件事這麽重要呢?
著名的永定門西城墻。
鐵軌就是現代的車轍!
諾曼底登陸後,也是緊接著鋪鐵軌,方便後續部隊跟進道理都是一樣的。
路修到了哪裏,你的戰略威力就能達到哪裏,秦始皇在兩千多年前就把這個道理想明白了。
但還是那句話,想明白了比較容易,做起來卻極其困難。
據考證,秦的這些馳道,總長度達到了6800公裏,這些道路並非都是我們剛才討論的最理想狀態 — — 土路。
我國的地形大家應該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比如說通往蜀地,你就要架上「棧道」,用木頭架在高山峽谷中的木質結構道路是常有的事,如果你通往江南,那麽多水網,你就要架上一座座石橋。
我們可以想象,在當初,我們偉大的祖先們下了多大的辛苦與付出。
至此,嬴政同誌可以召集全天下的人給他幹活來了。
「車同軌」,從交通的方面,完成了秦國消化六國的第二步。
秦始皇的第三步走,叫做「統一度量衡」
其實關於這件事,很多朋友的疑惑並非說這個不該統一,而是統一貨幣貌似比這個度量衡要重要的多呀?
畢竟你拿著刀當錢,我這拿著銅板當錢,你說你那把刀特值錢,能換頭牛,我覺得你這把刀最多能換個雞蛋,那個時候也沒有匯率,這樣咋交易呢?
算了,咱還是拿糧食算吧。
這個時候,貨幣的功能實際上就已經被廢掉了,碰上大宗的貨物買賣,總不能全拿糧食來換吧,把糧食運過來的成本又是非常高的。
社會的最小分子不是貨幣嗎?
所以按理說,應該統一六國間的貨幣應該是重中之重啊?
是秦始皇沒統一貨幣嗎?
並不是,人家秦始皇那是何等人物。
只不過相對來說安排的比較晚,離開秦國人民的當年才把這事辦了。
不過統一度量衡這事,卻是第一批的重點審批工程,秦始皇可是一點也沒等!
這是為啥呢?
因為在度量衡和貨幣都沒統一時,統一度量衡的重要性比貨幣大多了!
糧食在日常小宗貨品交易時,其實是可以充當貨幣的,只有大宗交易時,貨幣的作用才會顯現。
在當時的秦國,商品經濟極不發達,所以貨幣的意義並不迫切,但糧食對於國家的稅收來講,卻極其迫切。
對於一切初創的大一統秦國來說,統一的度量衡意味著每天吃的飯,貨幣就意味著開塞露。
沒有前者你死定啦!
沒有後者頂多給你急瞪眼了,但大概率是出不了人命的。
尤其是貨幣的價值只有當度量衡是統一時,它才會發生作用,正如你也只有吃飽了飯才會有用開塞露的需求。
舉個例子就形象了,記得當初聽老師講歷史時說到過這麽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大陸的一斤等於10兩,臺灣的一斤等於十六兩,所以大陸人民去臺灣玩,一買東西就覺得臺灣人民特慷慨,臺灣人民來大陸買水果就總覺得大陸的商販不友善。
造成這種問題的原因就是,海峽兩岸對於「斤」的度量標準是不同的。
於是,更深層次的情感問題也隨之而來了,臺灣同胞從大陸花的人民幣是拿臺幣換的,因為有匯率換算這一關,所以他花錢時對於價格往往是不敏感的(我說的是大多數人哈,像我媳婦那種的就另說了)。
但臺灣同胞不會因為你大陸「斤」的質量少所以實際上價格相應便宜而開心。
他只會記得你那「缺斤短兩」了!
這就涉及到了很細小,但匯集起來很巨大的「民心」問題了。
你的好,人們是不容易記住的,甚至是容易被忽略的!
不過你的壞卻很容易被記住而且刻骨銘心!
這是人性使然!
所以說,當時「度量衡」的不標準不僅極大地增加了秦王朝的稅收難度,還影響著人心所向!
當時的稅收是不用交錢的,但你卻要交糧食。
這你政府和老百姓就有跨不過去的交集了!
我派去楚地的官員,稅收時也許是拿鍋算量的,但我派去燕地的官員,稅收上來確實按麻袋計算的。
既不好算,也不好收,而且這還給不法官員盤剝老百姓提供了製度上的空子:你交的數不夠,你那一鬥相當於我這的一碗,別廢話,趕緊給我回家拿去。
老百姓們在遭遇了不平等對待和轉不過彎的換算後,只會將所有的怨氣集中起來打包發送給你國家!
他們會說你秦國不是東西,而不會局限於你秦國的官不是東西。
您秦國總是橫沖直撞,我們被誤解被騙,你們秦國的世界總有殘缺,我們走在每天的分岔路,懷念當初楚國,齊國,燕國那些單純美好的小幸福,你秦國總是讓我哭,你卻總是不滿足。
度量衡的不統一導致了無論是國家還是百姓,稅收的成本都升高了。
如果說前面說的文字是整個官僚系統的基礎,那麽統一的度量衡就成為了官僚系統的基本工具。
沒有將度量衡統一,你不僅稅收起來費勁,你還沒有辦辦法考核官員的績效,沒有辦法判斷官員們有沒有好好幹活,你甚至連官員的工資都沒法發。
古代的官員俸祿最開始全是要拿糧食發的,即便後面開始發錢,發銀子,或者發土特產,在發之前都是要拿糧食作為換算單位的。
整個官員系統中最重要的是什麽概念?
是級別。
今天你科級看見局級要跑步靠攏猛鞠躬,過去則是「一千石」看見「三千石」要作揖問安求進步。
通過統一度量衡,秦始皇開始準確的知道整個中國的家底。
整個國家有多少田,每年能打多少糧食,這些糧食能支撐他去幹多大的事,開始變成了一道雖然難算,但卻有解的數學題。
也因此,他後面開始上馬了太多讓人瞠目結舌的工程。
統一度量衡,其實無異於一場偉大的金融改革。
從此官員收稅,無論是鹹陽還是遼東,無論是蜀地還是吳越,國家對於家底的了解和收入與支出都開始透明清晰,官員那說收多少就是多少,老百姓有底,不用再擔心被盤剝過狠。
當然盤剝不可能不存在,會被官員們從別的方式被發明出來,但公平性的問題被解決了,此後國家的鍋被一大部分甩到了官員身上。
因為國家收的稅是明碼標價全國一口價的,我們縣比別的縣多出的那些負擔全是你這個官員巧立名目不是東西!
此後,非黑即白的「清官」與「貪官」這兩個概念開始在老百姓的腦海裏徹底成型。
官是狗官!但國家卻是厲害了我的國!
統一的度量衡對於「國家」權利的個中深意,大家自己可以慢慢品味。
筆桿子為帝國指明方向,秤砣子為帝國算明斤兩,文字和度量衡,二者相輔相成。
缺了誰,國家都玩不轉。
統一度量衡,從金融方面,完成了秦國消化六國的第三步。
秦始皇的這三步走,之所以走的這麽漂亮,因為其中有一個共通點:化繁為簡。
這也為我們做了一個啟示,合理的簡潔永遠是深入人心的。
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是個大本事,因為並非一味簡潔就一定好,你需要簡潔地合理,簡潔的藝術。
比如說當你的演講PPT的留白區域做到占據61.8%的時候,也就是黃金分割點的比例,就美的恰到好處。
無論何時,滿屏的字是沒有人愛看的。
除了這著名的「三步走」戰略外,秦始皇還在統一法律,修建水渠等一些列方面對國家進行了改造。
牛人就是牛人啊,活著就是為了折騰,愛好眾多,一輩子頂別人八輩子。
像「始皇系「工程中,誕生了像鄭國渠等一系列基礎建設,這都大大的造福一方百姓,並恩澤了後世子孫上千年。
以鄭國渠舉例,當年,關中地區雖然是千裏平原,適合農業發展,但水利情況始終不很理想,而且有大量的鹽堿地。
鄭國渠修成後,原來的低窪鹽堿地被挖上來的泥土填平,水的力量還將大量的鹽堿地PH值沖平衡了,關中平原曾經「後勁」的大量土地多了四萬多頃沃野良田。
當然,秦始皇也並非全部的偉大光榮正確,對於法律的改造實際上就並非全都是成功的,很多適合於秦地的法律並非是通用於全國的。
在這裏要特別說一下,秦律最開始是商鞅同誌設計的。
這哥們,是缺乏彈性的。
這也深入了秦國的基因中。
成於斯,亦會敗於斯,我們後面會攏一塊詳細說。
一系列改革全部偉大光榮正確的秦始皇,此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直到時間來到了公元前215年,秦始皇三十二年。
修築馳道後,秦始皇開始了全國範圍內的巡回旅遊,他去了泰山封禪,去了瑯琊看海,在征服世界後,他又有了一個新的目標,成仙。
現代醫學逐漸證實了,抑郁癥患者往往是因為對人生缺乏目標後中的病,很多成功人士在財富等一系列自由後,就患上了抑郁癥。
這幫人就明顯沒有人家秦始皇有追求,人家嬴政對於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有著清晰的規劃和目標的。
比如說地上的事幹完了,我得考慮天上的事了。
對於成仙這件事,秦始皇是有自己的一定想法的,他認為成仙的突破口應該在東邊的大海。在東海上,傳說有三座仙山,分別是蓬萊,方丈,瀛洲,仙山上有神仙,神仙那有不死藥。
為了這種格林童話式的想象,他派了很多去東海尋仙的隊伍,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徐福帶著數千童男童女出海。
最後肉包子打狗,據說成為了日本人的祖先。
公元前215年這一年,秦始皇又來到帝國的東北,碣石(河北昌黎),命令燕地的一位名叫盧生的方士再去海中求訪仙人。
這次的尋仙有了成果,盧生帶回來了一本從海中得到的寶書《錄圖書》。
這本書上赫然寫了五個紮眼的大字 — “亡秦者胡也”!
這本書的現世,成為了整個時代的轉折點。
秦始皇看到了這本天書後,對於「亡秦者胡」的這個指向,馬上聯想到了一個鄰居。
北邊的匈奴。
最早,中原人民將四個方向的少數民族稱為「東夷、西戎、南蠻、北狄」。
他秦國自己過去就是西戎,齊國就是東夷,楚國就是南蠻,北邊的遊牧民族就是北狄。
如今除了北狄,西戎把東夷南蠻外加中神通全滅了,「胡」作為北方少數民族的統稱,成為了秦國的心腹大患。
後世常拿盧生找到的這本書說秦始皇算錯了一招,他以為他的大秦江山是亡於胡人之手,沒想到是亡於胡亥手中。
但實際上,這樣的說法有些牽強。
首先秦並不是在胡亥手下滅亡的,而是終止在了子嬰的手上。其次,子嬰投降的是劉邦,殺他的是項羽,所以秦亡跟這個「胡」其實沒什麽關系。
不過盧生這個人,卻很有水平。
當時秦沒有消滅的勢力,只有北邊的匈奴了,他「找到」的這個「仙書」,方向指的很對。
無論怎樣,秦始皇動了將匈奴打跑的心思,並雷厲風行的進行了實踐。
最終就是這個決策,把秦國拉入了「越南戰爭的泥潭」。
因為,匈奴不是你想打,想打就能打。
對於遊牧民族,後世其實有很多低成本的應對辦法,比如和親,也就是送女人和慰問品;比如互市,也就是搞貿易你拿牛馬換日用品;比如說歲幣,也就是賞你零花錢。
遊牧民族之所以會總來騷擾,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很多東西他們造不出來,但又都是生活必須品,沒有鐵鍋我們的手把肉怎麽做?
做不出來就只能搶。
人家的犯罪成本還比較低,進了村搶你一通就跑,你還追不上。
但即便如此,在這個時代(漢初匈奴有點小例外,屆時會探討),遊牧民族的破壞性也就僅限於此了。
因為馬鐙還沒發明出來,馬的沖擊波威力還使不出來,對於遊牧民族其實直到三國時代,中原政權打他們的最大問題也不是打不過,而是打不起。
比如哪怕南匈奴後來因為劉秀的好政策一百多年後發展到了並州大部貌似挺牛,還是被曹操先生隨便安排的節奏。
直到南北朝馬鐙全都配齊了,騎兵軍團對於步兵方陣的碾壓效果才真正出現,那時才是真的打不過了。
不過就算打中原此時隨便打,但你那的部落文明還處於原始時代,人數又少的可憐,對於中原如此龐大體量的統治技巧也是經歷了兩晉南北近四百年的摸索才逐漸成型的。
所以說,遊牧民族的基因突變,是兩晉這個關鍵年份才開始的。
現在的匈奴對於中原來講,其實更形象的說法就是一個黑幫飛車黨。
一個飛車黨會顛覆政權嗎?
不會,他還沒那能水,他就是一群大綠豆蠅嗡嗡嗡的惡心你。
對於遊牧民族的惡心人問題,像和親,互市,歲幣這些做法,都是在用一種非常本質的方法來緩和矛盾。
把你最需要的東西給你,你還打什麽勁呢?畢竟搶又不是真的那麽輕松,歷朝歷代的中國北方邊防軍都不是吃素的,長城又始終建在易守難攻的地方,突破了還不好出去,再把命弄丟了。
所以說此時對待遊牧民族的問題,實際上並沒有必要上升到這種高度。
不過後世發明的諸多成本做法也是在摸索了成百上千年後得出的智慧結晶,當時的秦始皇選擇了拿拳頭說話,也不能怪他,畢竟人在逮誰滅誰後就會產生一種誰都能滅的「談笑間灰飛煙滅」的強大自信,六國我都搞死了,你個小小的蠻夷算什麽!
但他畢竟開了一個不好的頭,幾十年後又帶壞了另一個迷之自信的男人。
都是自認為的千古一帝,你能打跑我就打不跑?
不光要打跑,打殘是不夠的,打死才是必須的!
在下定決心掃平匈奴後,在公元前215年這一年,秦始皇開始了親自巡邊,從碣石,沿著北方的這一線從漁陽,代郡,雁門直到上郡然後回到鹹陽。
在觀察了北方的防務情況後,專業解題高手嬴政給出了他的解決方案。
四拳出擊,打跑胡人。
第一拳,開築「秦直道」,自鹹陽直通北邊邊境的一條專用車道,利於運輸軍糧給養。
第二拳,派出大軍,將匈奴打跑。
第三拳,修復原有的秦,趙,燕三家的長城。
第四拳,遷移內地的居民去定居邊境。
這四條,從解題的角度來說,絕對是正解。
從開拓市場(修直道、打匈奴),到築護城河(修長城),再到穩定吞下的既得利益(移民戍邊),嬴政作為攻滅六國的總設計師,這一套方案的設定也是輕車熟路,但他忽略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就是,北方的情況和別的地方是不一樣的!
什麽情況不一樣呢?
還是成本問題。
秦滅六國時,吞並的六國土地,你打下來之後,沒有多長時間,只要政策一穩定,老百姓們心一踏下來,很快他就能自給自足,不再成為中央的包袱。
滅六國的大軍所到之處,沿途還能獲得一定程度的給養,這就很大程度上的減少了千裏運糧的成本損耗。
每個地方的糧食基地負責運送200裏的糧食和遙遠的千裏之外運送1000裏的糧食,他的成本可不簡簡單單的是差五倍的概念。
走得越遠,運糧的成本就會成幾何倍數的增加。
據史書記載,秦攻匈奴,調用的是全天下的資源去運糧,從山東往西北運糧,每三十鐘僅僅能運到一石,成本達到了可怕的二百倍!
而且距離上的幾何增長還不算完,還有運輸的成本。
陸運和水運的成本自古就是差別巨大的。
比如說秦始皇滅六國時設的總樞紐,敖倉。
全國的所有糧食都可以經那老些條河在此匯集,然後再根據所需,走那老些條水路送過去。
這什麽概念?
這又是什麽概念。
狡猾狡猾的王翦老先生敢打六十萬的仗,不是沒有道理的。
再看看你滅匈奴的路線圖呢?
這片大高原啊,發展到今天,自鹹陽往北走也就那一條幹道,赫然還能看到我黨的革命聖地。
知道為啥能成為聖地了吧。
你可能會問,右邊的黃河也是水路啊!你咋不逆流而上呢?
那可是黃河西線。
這是我們的母親脾氣最暴躁的一段。
所以說,這一戰,你的物流成本很艱難。
不僅如此,剛剛我們說的,秦滅六國時,所到之處的當地還能劃拉點給養,就地解決些問題,但這次你就別指望了。
都說陜北好風光哇。
所以說,這仗你只要決定打,就基本上是一場把國家榨幹的大賭局。
不過好在,秦始皇是知道成本高的,所以他要修一條高速公路。
按理說應該將高速等一系列準備工作做好後,再進行征伐,但秦始皇根本沒有等!
就在公元前215年,他派出了蒙恬率三十萬大軍去掃平匈奴。
後來的南起陜西林光宮,北至今內蒙古包頭九原郡的一條南北長達700多公裏秦直道,實際是在三年後才修的。
也就是說,這條世界歷史上最早的高速公路並沒有在這次戰爭中幫上什麽忙,這次軍事行動的成本也達到了天價。
傾全國之力。
大炮打蚊子。
我們再往深想一想,為什麽秦始皇要在三年後才修高速呢?
因為這三十萬打狼的出去後,需要全國好幾百萬人輸血,這幫人打完狼後還沒完,是要駐軍噠,當地又是養不起你這麽老些小夥子噠!每年還得好幾百萬人不斷的輸血,在此基礎上,再騰出來人手,才能修這條高速公路。
這一掰開揉碎,我們就能知道,很多時候,大方向已經錯了,領導再一拍腦門,將會造成多麽大的人間慘劇。
不過蒙恬不負眾望,將河套地區的匈奴全部掃蕩肅清,匈奴震於秦國兵威,向北方遠遁。
幸虧打跑了,全國人民謝謝蒙大將軍。
在收復河套地區,恢復往昔秦,趙北方舊疆的同時,秦始皇打出了第三拳和第四拳,修長城和移民戍邊。
在這裏要為大家澄清的是,萬裏長城並非全部是秦朝修建的,在秦始皇修復之前,戰國中的秦趙燕三國均建有防患邊患的長城,秦始皇的主要工程是新建西北方的長城,以及將過去三國的長城進行修復和串聯。
本來這個萬裏的世界奇跡是我們中華民族所無法繞過去的一個話題,它的意義同樣是重要且深遠的,並非傳統說法中一個莫名其妙的擺設。
有一部我非常喜歡的電視劇《康熙王朝》,裏面有這麽一段劇情。
並非如此啊!
本章由於秦始皇這位爺的大事件太多了,都在一章引爆的話骨架就散了,所長城話題留在引出劉徹時再細談。
提前劇透下,長城很重要!
修長城和戍邊移民,每一項同樣是無底洞般的耗資巨大。
這都是要老百姓買單的!
與此同時,在驅逐「北胡」後,完事了嗎?
沒有!
還有「南胡」吶!
「北胡」突嚕完後,秦始皇又想起了「南胡」。
南邊這些綠色的地方就是當時的南方少數民族。
過去的楚國南部還有散居於中國南境的群蠻和百越,一群氏族部落的未開化民族,性野蠻,人口少,自打秦國滅楚後,群蠻百越諸多部落因為害怕中原的兵威,紛紛舉族南遷,避居在沒有開發的原始森林,十萬大山中。
本來人家已經不等你拆遷自己主動搬了。
但即便這樣,秦始皇也沒有打算放過他們,誰讓你們是「胡」呢。
就這樣,秦始皇又強行征調無業遊民,商人組成遠征兵團,與此同時還發配了五十萬罪犯和倒黴的平民前往沒開發過的南方。
具體過程就不說了,艱難程度上跟前面說打匈奴是差不多的。
區別就是路況從這樣。
變成了這樣。
一南一北,始皇帝施展了超大手筆。
但他有完嗎?
還沒完!
在南北兩個拳頭出擊的「滅胡運動」的兩年後,公元前212年,秦始皇三十五年,修秦直道的同時,秦始皇又又征調了囚犯七十萬人,開動了「天下第一宮」的阿旁宮和投入到了已經修建了三十五年的秦始皇陵。
可特麽忙活死我了!
由此看,秦國的囚犯真多啊。
據估算,當時的秦國人口在兩千萬左右,除去一半女人,一千萬左右男人,成年非老頭的,按八百萬算。
剛剛我們算到,光囚犯就已經一百多萬了,這樣比例的囚犯率,古往今來,從未有過。
真的是這麽多罪犯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在如此大的工程量面前,很多良民變成了罪犯,無產者。
但即便在如此多的工程項目下,古老的華夏民族還是表現出了極強的韌性和忍耐力。
一般來說,一個前線的士兵或役夫大約需要三個民夫的運糧支撐,據此測算,此時的秦王朝,對人民的奴役與動員已經幾乎達到了盡頭。
種地的基本上都是婦女和老弱,所有的老爺們幾乎都被征發到了前線和工地。
與此同時,整個華夏大地成百上千年的儲備,在短短的十多年間,被全部的掏空並透支了。
公元前210年七月,秦始皇在他的第三十七年的七月,在出巡途中駕崩,他的傳位昭書被權臣趙高篡改,他的指定接班人被偽書逼自殺,他的屍身在臭魚爛蝦的陪伴下運到了鹹陽,葬到了他的偉大工程始皇陵中。
他這一生,確實千古一帝。
論君臣關系,他的所有功臣宿將幾乎全部重用至善終。
這很難得。
論治國能力,無論後世朝代的哪項改革與政令,都沒有他的「三功」(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和興建的水利以及普遍全國的交通網來的偉大。
但他的後世之名,卻復雜的多。
有說他一代雄主的,也有說他一代暴君的。
毀譽參半,爭論千年。
這都是他。
他最後的這五年,上馬了如此多浩大的項目,這些項目,每一項,窮一個帝王的一生,做成一項,都是了不得的大功業。
但他卻根本沒有控製自己的欲望,在他所生活的那個年代,他遠遠沒有想到底層人民會有如此偉大的力量。
公元前209年七月,在秦始皇周年祭之時,陳勝、吳廣,在大澤鄉揭竿起義。
有人說,是秦始皇死後,唯一那個能攏住秦國各方面力量的人消失後,秦國這臺機器就散架了。
主要是他這兒子忒完蛋玩意了。
其實,跟秦始皇的死關系並不大。
他死不死,這個帝國都會崩塌!
秦國的最終完蛋,就是四個字:氣數已盡!
先來說一下表面現象吧。
也就是大量起義的誘因:「失期當斬」!
兩名軍官在大澤鄉押著九百名民夫送到漁陽(北京密雲西南)去戍邊。
軍官從這批壯丁當中挑了兩個個兒大、辦事能幹的人當屯長,叫他們管理其他的人。
這兩個人一個叫陳勝,一個叫吳廣。
時逢七月,恰遇天下大雨,道路不通,經過測算,無論怎麽趕,這九百個人也無法按照規定的期限到達漁陽了。
而過了規定的期限,按照秦律,是都該殺頭的。
兩位屯長一合計,橫豎都是死,反正咱是沒家沒業的窮光蛋,反了吧!
如同共產黨宣言中所說:人家失去的僅僅是鎖鏈,但得到的,卻有可能是整個世界。
所以說,無論何時,無產者是不能逼得太狠了。
秦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最早的時候,他們做的很好。
還記得我們在商鞅變法那一章中說的嗎?
男子成丁後,先要讓你種兩年地,再讓你帶著糧食去為國效力嗎?你上陣殺敵能夠得到爵位,你死於陣前爵位會讓孩子繼承。
無產者是可以先種地解決溫飽問題的,等你有家有業了再去為了家族拼搏,你拼搏的途徑還只有砍人,你還別怕死,你被砍死以後,爵位是可以傳給兒子的。
秦國的總設計師商鞅,這個人性的哲學家,知道咋樣讓你成為帝國的奴隸而不自知還特別有奔頭。
但秦在大一統後,卻發現一切都變了。
國家開始脫離了你的掌控。
秦始皇涸澤而漁,焚林而獵,將國家的動員能力發揮到了極致,很多過去的政策被拔苗助長,越來越多的人變成了罪犯,變成了役夫被征調到偏遠的地方去做苦工。
之前的為期兩年的服役期間開始「與時俱進」,被更大的延長,之前征調一次後幾年之內不會再麻煩到你,但沒辦法,現在工程太多,不調你,人就不夠,接著來吧。
當越來越多的有產者變為無產者,越來越多的無產者變得無路可走,巨大的火藥桶就被越來越多的做出來了。
所欠缺的,就是一根引線。
「失期當斬」將他們集中引爆了。
我們回顧這段歷史時,總是在說秦律殘暴,至於嗎!晚幾天就晚幾天唄,用得著殺頭嗎?
那可不行!這可是商鞅設計的國家機器中的關鍵一環!
一般來說,所有規矩,只有在軍界,才能沒有任何余地。
因為啥呢?
因為那分分鐘決定國運,分分鐘決定生死。
我之前說過,最牛的人才在商界和軍界,而不在政界,因為政治是可以回旋的,一段話你是可以有八個秘書改稿的,錯了是可以有八萬個方向可以找理由的。
但商界和軍界不同,尤其是軍界,輸了就是輸了!人打光了就是沒資本了!兵臨城下了你就是國家被滅了!
所以軍隊中,所有的規矩是必須是沒有任何彈性的!說是啥,就是啥!長官讓你幹啥你就必須要無條件服從!哪個國家的軍校裏面的頭兩年,都是需要每天不斷的重復:是長官!
為什麽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
因為你只要有自己想法,一猶豫,一自作聰明,哪怕差一秒交代的任務沒辦成,也許就是全盤皆輸!
還記得我們說長平之戰時,秦昭王親自去河東之地將所有適齡男丁全部升了一級,然後調進長平戰場堵截趙軍的援軍嗎?
秦在滅六國時,軍民展現出來的那種紀律性,是剩下的六國所根本不具備的,這很大程度上,就要歸功於嚴厲的秦律。
你晚幾天,我晚幾天,也許到了前線就是晚了幾十天。哪怕就是晚了一個時辰!這個缺口你堵不住,四十萬趙軍就沖出來了!
為什麽秦國人可以在整個戰國末期摧枯拉朽呢?
因為人家真真正正的是全民皆兵!
但是,正常的人的社會中,軍隊裏,為啥基層士兵服役會有年限呢?
因為你要讓小夥子們受三年非人對待還行,要是受三十年就瘋了!
除了軍界,別的領域,是用不著這樣的!
你給皇帝裝修宮殿,晚了兩三天,頂多就是罰你兩晚上多幹點,這要是也殺頭,整個社會就成為了一個大集中營!
秦國的狀況,就是全體國民大兵終身服役製的!
你活著一天,你就是國家的一個兵,你除了給國家幹活和給國家生將來幹活的外,你沒有任何自己的時間!
在某些機器創造者的眼中,從最開始,就沒把你當過人!
你的整個社會如此缺乏彈性,你最終會繃斷,就只是時間問題!
所謂「天選之子」,其實就是催化劑!
比如說,為什麽統一後,用了一百多年的「失期當斬」成了造反的導火索了呢?
為什麽過去都可以趕到,現在就趕不到了呢?
因為太大了。
再看一下那兩張版圖吧。
《紅樓夢》中有一個非常經典的話題:王熙鳳難題。
王熙鳳說了一句非常經典的話:「大有大的難處。」
這句話成為了跨界的金句,應用到了很多範圍,後來物理學將它科學化了。
有一個我非常喜歡的電視劇,叫做《冰與火之歌》,北境長城外有一種巨人,很大個,但如果細分析,這個巨人的身材違背了物理學的定律。
什麽意思?
舉個例子,把我們的身體按比例放大5倍,會發生什麽事情?
我們的腳踝和腿,會被我們的體重壓折。
按比例,如果我們每個尺度放大5倍,那麽我們的重量將會是原來的125倍。
這個人的身體仍然依靠肌肉和骨骼支撐,這些物質能承擔的壓強不變,腿的支撐力就和腿的橫截面積成正比,那麽支撐力就是原來的5的平方,也就是25倍。
支撐力只放大了25倍,重量卻放大了125倍,它不跪,就見了鬼了。
所以說如果有巨人,那也應該是金字塔狀的,大腿趕上腰粗,這才是巨人身材。
巨人應該是這個造型滴。
這也是為什麽我們的姚明主席在NBA增重後,每年的腳丫子總是各種骨折。
姚明心裏也在說:大有大的難處。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過去在關中用的無往不利的秦律,一鋪開到全國,馬上就成了殘暴的代名詞了。
過去一百裏路,給你5天時間,怎麽著也趕到了,現在一千裏路,一換算,直接乘以10,給你50天,晚了砍腦袋。
但100裏的經驗,是無法用到1000裏上的。
100裏,還沒覺得疲勞就到了,路上遇到的險阻也少,哪怕陰天下雨,克服克服也就過去了。
但1000裏,情況就完全變了,比如走累了,生病了,糧丟了,橋塌了,車壞了,一個環節出問題,都會耽誤工夫,而且路那麽長,不是咬咬牙,說克服就能克服的了的。
陳勝團隊就是因為沒完沒了的下大雨才把工期給誤了的。
大有大的難處。
表面分析完,該說裏子了。
我們人一天,基本上吃三頓飯。
每頓飯,大概一碗飯,一個菜,一碗湯。
早晨吃好點,中午遞減,晚上清淡點。
按照這個食量和規律,沒有特殊情況,活個七八十應該問題不大。
但如果你一頓飯吃三碗飯,三個菜,一瓶大茅臺,而且頓頓這麽吃。
你大概率會過早的離開我們。
這人輩子,誰也不比誰強多少,我看到過很多極其能喝的長輩與同事,身體極好,喝兩斤白酒轉天照樣不耽誤幹活。
但人一過五十,不是肝,就是心,要麽就是血管,稀裏糊塗的都走了。
人都是肉長的,可千萬別聽那些「能喝八兩喝一斤,這樣的同誌要培養」的勸酒話。
如果他這麽勸你也這麽喝,抓緊時間多陪陪他。
如果他這麽勸你卻不這麽喝,下雨天時盡量離他遠一點。
把一輩子的飯,均到一輩子去吃,這是比較普世且跨學科跨領域的規律。
在鍛煉時,我也註意到了這一個特點,如果要練哪塊,要針對性的科學訓練,調整自己的飲食,要做很多細微但全面的系統調整。
其中特別重要的一點,不要急於求成。
肌肉有肌肉的記憶,太快太猛,往往適得其反,容易受傷和撕裂。
當年聽過一個段子有一段給我樂噴了。
我們的工程總搶工期去為啥啥啥獻禮,結果獻完禮準現眼。
換句話說,人生中的好多地方,都可以運用這個道理:不怕慢,就怕停。
吞並一個分裂了幾百年的華夏大地,所遇到的問題多到我們無法想象。
兼容性就是最大的問題。
每塊土地都具有著上百年的記憶,情感,文化,宗教等等等等。
秦之前之所以走的特別穩,就在於秦是一塊一塊的消化占領地。
比如他吞並巴蜀後,十五年基本上沒怎麽折騰。
比如後來向東吞並的過程中,每一步邁的並不大,有時候還會吐還給三晉一些土地,原因就在於不僅要安撫三晉,不能一下逼急了,還在於三晉的底蘊太厚,需要慢慢消化。
還記得長平之戰的導火索嗎?
韓上黨投降了趙,為什麽?
因為人家三晉不管打成什麽樣,骨子裏,整個山西高原人家還是一家子。
還記得秦為什麽能突然加快速度了嗎?
《嫪毐之亂》中我們說了,因為將盤根錯節的各國外戚貴族全拔了。
是不是頗有諷刺意味?
你眼中的阻礙與害蟲,實際上是你飛車時的最後一道剎車片。
當然,並非說一口氣的鯨吞就一定不行,自然界中的一種動物,就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榜樣。
蟒蛇。
蟒蛇最大可以長到十幾米,腰如水桶粗。
它雖然也吃小動物,但羊,鹿,小牛,這種大家夥才是它的菜,而且它從來不嚼,直接吞下體重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的食物。
你瞅瞅,多嚇人。
蟒蛇雖然這麽能造,但壽命也很長,為什麽?
因為它吞完後幾乎就一動不動,用好幾個月去慢慢消化。
換句話說,吃相雖然難看,但吃完比較斯文。
秦始皇的吃相就像一條大蟒蛇,十年的時間就吞並了六國。
但他吃完後沒有學習蟒蛇,而是像一頭發了情的豪豬,可勁折騰。
歸根到底,秦最終死在了哪裏?
準確的說,在秦律的製度保障下,在不斷加碼高壓的不斷壓迫下,將整個天下壓散了。
來回顧下這位千古一帝吧。
首先,你十多年間迅速吞並六國,瞬間增加了近一倍體量的國土與各自幾百年各自歷史的人民。
然後,你開始了「三功」的三步走戰略。
這三功,標標準準的福澤後世,但是,這同樣有一個問題。
需要時間的消化。
你可能會有疑問,這也要消化?沒讓你幹活啊!
沒那麽簡單。
當你統一文字,你就得罪了過去六國的全體知識分子。
過去的學白上了,過去的文化自豪全沒有了,知識分子的怨氣可不是那麽簡單能消弭的!
當你統一車軌,你就得罪了過去六國的所有中產及以上的家庭。
過去的車要改裝,過去的車轍成了阻礙,過去的道路需要重修,有產者罵起街來分量是很重的。
當你統一了「度、量、衡」,你就得罪了過去六國的所有老百姓。
老百姓只會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生活,當地上百年的「度量衡」已經用順手了,你統一度量成為了日常生活中巨大的擾民!
不僅幾百年的度量習慣要改,過去的所有「度量衡」還沒法用了,新家夥的開銷你中央又是不負責的,還得是我們老百姓自己掏錢。
這些怨氣雖然沒有上述兩者的單位分量重,但總量匯集起來卻是最大的!
你就想,現在讓你今後寫字寫日語,所有車換成七個軲轆,日常生活變成英裏,盎司,幾尺幾寸。
這日子還有法過嗎?
所以說這「三功」看起來偉大,也確實偉大,你需要有極大的戰略眼光才能明白它的意義。
不過你同樣需要極大的智慧,才能知道這「三步走」在民間接地氣的生活中對於老百姓的步步血和淚!
嬴政啊嬴政,你當年在趙國時嚴冬般的童年怕是都忘光了吧!
你在統一六國後,在頒布一系列「偉大光榮正確」的法律與規章製度後,如果說,你停下了,用余生去等待整個中華大地的慢慢發酵與整合,那麽你將妥妥的是無可爭議的中國最偉大帝王,誰來也白給。
但是,你沒有。
你迅速的鋪開了全國的物流網絡(馳道),6800多公裏的馳道開始壓在老百姓的身上。
這是偉大工程嗎?
肯定偉大啊!
但老百姓感受不到,中國除了宋代外就從來沒有過經濟社會的時候,統一天下的也不是齊國人,所以這些高速公路老百姓們是得不到好處的!
好處只是你嬴政可以世界巡遊指哪打哪。
這活兒幹了,沒問題,老百姓們能忍耐,你沒過兩年又要告訴我們要打匈奴。
我們出了兵,還要出後勤,去送糧食,去全國輸血的打我們根本看不見的匈奴人!
沒問題,我們打贏了匈奴人,你馬上又要說修什麽「秦馳道」「萬裏長城」「阿旁宮」和特麽你這貨死後的那個墓!
我們都扛下來了。
為什麽?
我們不是害怕你秦始皇,我們是害怕你家那恐怖的《秦律》!
這一切所謂千古的功業都是你秦始皇的功勞嗎?
狗屁!
你所有的功勞,都是建立在那極其苛刻的《秦律》上的!
你說全國換文字,知識分子不敢不聽話,因為有比死可怕的多的法律等著了,士可殺,但不可辱。
你說全國換車,我們要是不換有保甲法,一家不換十家全死,我們不敢不換,不換那九家人都會把我家的車砸了。
您多牛啊!您的法律從人性的弱點上讓群眾鬥群眾多厲害啊!
您讓我們幹什麽我們就要去幹什麽,因為我要是不幹我們一個胡同就完蛋了,我為了我的孩子,我的妻子,我的老母親我特麽必須要忍!
活一天,就得忍一天!
因為我有家!
地獄裏的商鞅在狂笑:看看我利用人性的弱點打造出來的這個牛X轟轟的國家機器,古往今來誰做到過?
這些需要一千年才能辦完的「正確」事情我一代人就搞定了!
誰有我對國家的貢獻大!
沒錯,沒有你,確實幹不出這活兒。
沒有你,秦國不會統一六國。
沒有你,秦國不會如此摧枯拉朽的終結這紛亂的兩周八百年。
沒有你,他嬴政甚至不會有機會幹成哪怕那一堆功業中的一項。
你確確實實的秦國的功臣啊!
但是,歷史是有因果的!
歷史最大的美感,終於呈現在你面前了。
這架醜陋可怖的秦國機器在一次又一次的高壓加碼下,終於迎來了壓垮中華大地這匹好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
你統一了天下,整合了天下,最終的結局,就是將一個支離破碎但融為一體的中華大地
端到了別人的手上!
你千古一帝。
你二世而亡!
你的萬年大秦在後人的口中,是可笑與警示。
一夫作難而七廟隳!
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
何也?
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嬴政啊!商鞅啊!
歷史編劇這一巴掌呼嘯的大耳光扇過來後,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