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系列小說/散文。戀曲1989 (完結篇)

年關將近，她也跟著家人忙碌了起來，雖然有好一陣子沒接到高個男的來電，但一年一度的除舊佈新大掃除加上媽媽潔癖的加碼清潔要求就夠折騰她的，幾乎沒有心思多想，她現在已經學會凡事要正向思考，不像之前總愛胡思亂想，結果只是自己嚇自己罷了。雖然上次回給高個男的信裡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和看法，但那些都是現實考量下的理性建言，他應該可以理解和體諒的。

就在除夕前一天，她終於收到高個男的來信，興奮的她趕緊找機會躲進房裡迫不及待地拆信閱讀，只見信件的開頭高個男這樣寫著：

Dear Joyce,

這是徐志摩的一首詩《偶然》，也正是我要做的決定。經過詳細的考慮後，我已決定傾盡積蓄遠赴英倫深造，申請手續已辦好，只待大學做最後的確認。 在這三年裡，我將會摒棄一切專心讀書，連最溫暖的家也要忍痛暫別，同時也會有一份新的合約工作等著我去爭取，好讓我有多一點的金錢支助給予父母。

三年，這不算短的時間，難道我倆就這樣等下去？我知道我做這樣的決定是絕對自私的，但是殘酷的現實我必須接受，我不能因學歷不足而永遠受人歧視，我的才能永遠無法得到相同的回報，我再也不奢望憑努力就能如願一展長才。

Joyce，我倆現在根本是走在夢中，你同意嗎？“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我們本就生在不同的地方、接受不同的教育 ，只因一個“緣”字而相逢， 但如今我們能相續嗎？我們的溝通有困難，你也無法到香港來，就算你來了，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能適應，我不能過分要求你犧牲一切而來。

你說得很對，現在問你是否願意到香港來的問題還太早，因我倆相識未深，無法立即談論未來，難道我們只靠通信就可以克服困難並且熬過三個年頭？況且香港九七問題這個政治因素是不可不先設想的，這些種種令人頭痛的難題 ，逼得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了！

決定升學、轉換工作這兩件事就已經讓我手足無措而無法再顧及其他，唯有向你說一聲對不起。長痛不如短痛，我倆長此下去只會徒添痛苦，反而收起這份難得的情緣永留心底，僅存美好的回憶可能會更歷久彌新；希望你能接受我這般痛苦的決定，把我當成一個只在心中的朋友，可以嗎？

你若再給我任何一言一句，我便要徹底崩潰了。

珍重，別了！

C.K. 絕筆

看完信的當下，她不禁失了魂般的在心中不斷吶喊，怎麼會這樣？一定是她在回信裡寫得太嚴肅嚇到他了？她根本沒有責怪他的自私，只說現在不適合談論到香港的事，並不表示未來不可能啊！她沒有意思要分手，高個男是不是誤會了？

她很想打電話把話說清楚，但在電話裡能說得明白嗎？不管了，先打了再說，無奈試打了好幾次都無回應，難道高個男故意不接她的電話？他真要如信上說的從此不再聽她說的隻字片語？他真會如此絕情說分就分嗎？

此時無語問蒼天，再多的問號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那一年的除夕圍爐是她此生嚐過最冷最無味的一頓年夜飯，她碎裂的心撒滿一地的哀愁；她不敢在家人面前顯露悲傷，只在關起房門的夜裡低聲啜泣，越想越傷心時也將棉被蓋住全身抱頭痛哭，她哭自己在信上說的太直接太明白，根本沒給他們倆的未來有做夢的餘地；也哭高個男沒有勇氣試著走走看就輕言放棄；她更哭自己的理智贏了卻也輸掉愛情，換來的是無能為力挽回失控的一切。

她心有不甘，她左思右想，終於想到誰可以幫忙，幸好當時有多留了「海龍王」的通訊地址，現在只能請求他傳遞訊息和幫忙勸說高個男回心轉意，希望他是真的對她的話有所誤解，才會倉促分手毫無轉圜的餘地，雖然如此羞愧狼狽的央求實在令人感到難為情，但事到如今已別無他法，她立馬振筆疾書做最後的奮力一搏，結果如何就只能聽任命運的安排了！

行屍走肉般的過了一週，適逢情人節來臨，她心心念念的高個男孩依然是她的最愛，雖然無任何新訊息傳來，但她仍執意要親手挑選適合的禮物送他，以表對心上人的真心和祝福。想到高個男即將重新就學，送支筆給他應是最實用的，於是她挑選了白金牌鋼筆送他；又想到高個男喜歡聽歌，她在自己收藏的錄音帶裡挑選兩卷割愛相贈，一是周華健1988年出的專輯：《我是真的付出我的愛》和黃鶯鶯1989年剛出的專輯：《日安，我的愛》，希望高個男皆能好好珍藏。

再美的相遇和愛情終究敵不過現實的殘酷和無奈，情人節過後一個月，她的卑微哀求和苦苦守候終於獲得回應，高個男最後還是回信了，全篇以英文流暢書寫，總算不會有詞不達意的窘況，更重要的是，他再也不需要為難自己寫中文字了。

Dear Joyce,

First of all, I must thank you for your Valentine's gift even though you knew that I am leaving you. I don't mean to hurt you, although I have already done to you. It's all my fault, I must confessed and please don't blame yourself, you are innocent. I am not going to defend myself in the letter because I am guilty.

I just want to tell you what my decision came out. When I came back from Taiwan at the end of last December, I was waiting for the good news of my job promotion, but the results made me totally breakdown.

As I mentioned it before, I worked so hard even my supervisor promised me, but got no return from the company at final, just because of the qualification and not my ability, I cannot stand it. And that's why I decided to further my study so suddently. It's the only thing I will concrate on it in the future and nothing else more. So, you are my sacrifice of studies, and I am really feel so sorry.

You don't have to pity me for I am guilty. But I hope you can understand my present situation is unstable, and I still have so many problems ahead of me now. How can I get along with the other things such as falling in love and taking care of a girl who is so far away with me.

As time goes by, I think you will forget such a heartless and selfish boy as me. Now I am really so down then I cannot accept anyone's love and just want to be alone to face the future.

At this moment, I'm not asking for your forgiveness because you don't have to. What I can say again is 'I am sorry', although these words may mean nothing to you at all.

Lastly, may I ask for your favor to forget me. Don't give me any reply, in whatever way or through any channel. So, please leave me alone, I sincerely beg you.

'So Long'　　　　　　　　　

C.K.　　

信裡說得很明白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沈澱，她的心已逐漸平靜下來，她不懊悔也不埋怨。

愛情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有時來得快，去得更快；他們之間沒有誰對誰錯，只怪命運的安排就是如此，雖然相戀的過程短暫須臾又戲劇化，但也確實擁有無比幸福甜蜜的曾經，甚至是浪漫得好不真切；正如那不經意望見的一道美麗彩虹，在一片驚喜讚嘆的歡呼聲中愉悅起舞，當你再次轉身回眸的瞬間，他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心中殘存的那抹純凈美好光影，卻一直都在，只因，緣起不滅。（全篇完）

後記：

►黑夜白天 作詞：林秋離 作曲：熊美玲

什麼時候我們再見　 說說那些好久以前　 根本無法形容的改變 誰對誰都沒有虧欠 何必一定滿懷抱歉 相愛是不容易的 就算是要分離 也不能怪你 當初是我願意這樣跟著你 也說過天長地久　 不管今生怎麼結局 沒想到這也是前世註定 我們都避不開冥冥之中的安排 我和你就好像 黑夜白天 匆匆地見一面 就斷了所有所有思念 一切一切纏綿 那些那些魂縈夢牽 哦~~~~~~ 什麼時候我們再見 何月何年 那時候一定是蒼老的容顏 哦　也許不說話 卻只想再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