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眼裡的黃昏。「讓我覺得年輕真好，讓我感慨良多。年紀大了就會這樣。」

關於之前貼的歐吉桑，再多說兩句。

 

這是臉書演算法推薦的影片，

可能是之前轉過校園封神榜的關係吧？

之後就常推薦這種綜藝短片。

 

總之，這是一個69歲飯上欅坂46和乃木坂46的歐吉桑。

歐吉桑獨身，沒有家人；

本來喜歡喝酒，喜歡爬山、跑步，

但是心臟病開刀之後，和酒友斷了來往，也不能運動了。

 

換言之，就是《無緣社會》裡說的無緣老人。

 

除夕不能出去喝酒的歐吉桑，第一次看紅白歌合戰，

就此成為偶像粉絲。

 

「我其實很喜歡運動，很喜歡去跑步或爬山，但是現在沒辦法了。

樂趣只剩聽偶像唱歌了。

沒有其他樂趣了。

生病動手術之後，就比較常待在家裡。

…

現在聽偶像唱歌是最棒的，什麼事都不用想。

讓我覺得年輕真好，

讓我感慨良多。

年紀大了就會這樣。」

 

說到這裡，歐吉桑哽咽了，沉默。

 

本來看到影片前段的時候還覺得好笑，

但是看到這邊，不禁感傷。

歐吉桑的哽咽，

以及我的感傷，

就是人生走到黃昏，盛年不重來的感傷啊。

 

××××××

 

於是我忽然想到「夸父」，就是逐日那個夸父。

年輕的時候做過《列子》，書裡就有這個故事：

 

「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逐之於隅谷之際。

欲得飲，赴飲河渭。河渭不足，將走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

棄其杖，尸膏肉所浸，生鄧林。鄧林彌廣數千里焉。」

 

「夸父逐日」到底在講什麼？

如果看對岸強國的論文，

就會說夸父逐日的故事，體現了人類與自然鬥爭、永不放棄的偉大精神…

當然，這都是屁話啦。

 

這幾年，我好像多少能體會夸父的心情、也是感傷了。

 

夸父死後，「棄其杖，尸膏肉所浸，生鄧林」；

這顯然是死亡與重生的主題。

如果這樣看，

那麼，夸父「欲追日影」，不想讓太陽下山，

就可以看成是想挽回時光、也就是對不死的追求。

然而，不死是不可能的，

於是夸父也必須死。

雖然如此，但是大化流變，

「尸膏肉所浸，生鄧林」，

萬物無不有死，但在此意義下也無不重生。

 

所以，「夸父逐日」可以看成是東方版的「吉爾伽美什」啊。

吉爾伽美什也是這樣，

渡過冥河，想尋求不死的秘密，

但最後他終於了解，人都不免一死。

 

我手上的繪本《吉爾伽美什》尾聲是這樣的：

 

「他開始重新履行國王的職責…

當他完成一切後，便坐下來，在十二塊石板上，寫下他一生的經歷。

…在這樣做的同時，

他一邊流淚、一邊微笑，因為那些記憶再一次溫暖了他的心。

他描述失去恩奇都的痛苦，

也描述了對死亡的恐懼，

也寫出了尋求永生和永恆青春的過程。

他的追求並未如願，但是給了他更好的東西。

那就是他通過這些經歷獲得的智慧，

他寫在這些石板上供所有人閱讀和分享的智慧。」

 

吉爾伽美什的石板、和夸父的鄧林，

不是一樣的嗎？

他們都是追求不死而不可得，

但是終於得以這種形式，留下什麼東西而得到重生。

 

但就算是這樣，仍然是很感傷。

 

××××××

 

飯偶像的歐吉桑，讓我想到夸父。

可能是因為歐吉桑愛跑步吧？

也可能只是「桑榆之年」這個講法讓我想到追太陽的夸父。

 

但是這真的是個感傷的故事。

「太陽，不要下山啊！」

想像一直跑的夸父，苦苦想要阻止太陽下山，

這畫面真的太悲哀了。

 

「讓我覺得年輕真好，

讓我感慨良多。

年紀大了就會這樣。」

 

歐吉桑的哽咽，不也是這樣嗎？

 

××××××

 

順便一提，

歐吉桑特別提到的歌，其中一首，

就是我貼過的「你沒有遇見我的話，或許會比較好吧」；

老先生眼光不錯喔。

不過，他喜歡的點是，粉紅色的洋裝很可愛…

 

還有，這學期正好拿《無緣社會》當國文教材啊。

 

飯偶像的歐吉桑的影片，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