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壺甌鼓青芽,一注茗香上衣裘,淡如清水淌喉間,苦盡餘甘漫齒頰。
「好茶。」談皓讚道。
夏時鳴一邊為她添茶,一邊說道:「每每心煩,呷一口熱茶,通體舒暢,神清氣爽。聽說令尊好飲茶,此番北上,在下也帶了些湖州的茶葉,風味極佳,談小姐不妨拎幾包回去孝敬他老人家。」念及父親那一套套精美講究的茶具,談皓亦不推辭:「談皓替家父謝過夏少主。」
「鳴少爺。」門外的季老五匆匆入內秉報:「方才大哥傳來消息,判庭雖臨近神都,卻遲遲不入城,只是積極調派人手,於左近的城鎮走動。」
夏時鳴眉一挑,思忖:「判庭子夜前便到達這裡,按兵不動逾五個時辰,他們在等甚麼?」安奉良當即恍然:「啊!他們惟恐我和桓兄弟二度逃脫,不急於入城,而是先在洛陽城外圍佈下重重羅網,看來判庭這次學乖了,有備而來。」
「哼!敢在東滎派的眼皮子底下鬧事,判庭也忒膽大妄為,自以為無人制得住他們?」自信的男聲飽含輕蔑,謝追鴻又續:「放心,那群鼠輩倘若強行擄人,於公於義,我派均有理由出手相助,免得真有人將自己視為正義之士。」
傅念修眉峰一歛:「如是一來,貴派恐會惹來非議……」謝追鴻即答:「傅先生無須擔憂,清者自清,東滎派素來不畏那些不明事理的微辭批評。」
箏兒提議:「其實不一定要勞煩貴派,小女子對於易容術頗有心得,好好喬裝打扮一番,假若判庭硬是搶人,夏少主就來個死不認賬,說客人們都離開啦!」
「這倒不失是個好法子。」夏時鳴語方罷,謝追鴻搖搖手指,「這僅是權宜之計,一旦褪去偽裝,甚至當眾被人識破,那時候,東滎派想護也護不住。」而後直視主人,嚴色:「夏少主,還是依我之見,引誘判庭動手,我派再來調停。」說是調停,實乃藉機將桓古尋等人納入己方。
安夏二人互視一眼,心想東滎派是打定主意要打這場混戰了。
「喀!」一聲清脆不大不小,吸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紛紛朝聲源望去。
談皓放下茶杯,終於參與正題:「師兄說得不錯,東滎派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群眾說長道短……」謝追鴻暗喜,正欲幫腔,但豐潤的紅唇逕自開闔:「不過與其平白落人口實,不如由我派替爾等爭取一個澄清的機會。」
桓古尋總算發話:「澄清的機會?」
「是。」對上困惑的晶瞳,談皓續道:「建議兩位坦然接受判庭的審問,東滎派則以第三方的身分,確保無人遭受欺壓,主持公正,只要事件安穩落幕,相信判庭再無理由為難。」
話甫畢,當事者立刻深思,之前不理會判庭的盤問,是因利益薰心下,難保他們不會採取極端,威逼陷害。而今名望、勢力並重的東滎派願作見證,阻礙判庭行使出格手段的可能,至少在臺面上,紛爭將暫趨平靜。
「好!就這麼辦!」夏時鳴首先附和,其他人也齊聲道好。
箏兒不禁稱讚:「此計不但能擺脫判庭的糾纏不休,也令東滎派置身是非之外,一箭雙鵰!好佳再談小姐聰慧,不然雙方又要鬥個你死我活。」聽了讚賞,談皓謙遜微笑:「哪裡,不過我們無法力挺,還望見諒。」
夏時鳴亦道:「談小姐太謙虛了,能將一場鬥爭消弭於無形,高興都還來不及呢!永濟渠那種場面,逃得過第一次,逃不過第二次啊!」話末,念及寧澈終究沒能安然,高亢的嗓音又顯低落。
尾椎倏爾被人一按,驚得夏時鳴背一挺,安奉良及時蓋過他的呻吟:「事成之後,安某人欲設宴答謝,還望二位不吝出席,也請談掌門人撥空前來。」
謝追鴻忙道:「這僅是分內之事,怎能讓安壯士破費呢!」「是啊,讓爹親知曉,可是會把我和師兄罵到臭頭。」談皓跟著推拒。
「怕他沒錢付的話,那就我們兩個合請一桌吧!」桓古尋忽道。
安奉良詫異的目光投來,桓古尋開玩笑:「怎麼,你的錢還是不夠嗎?」一旁的夏時鳴幫人接話:「沒關係,跟我借不就行了?」他用力朝安奉良的心口回敬一拳,後道:「記得還錢,利息可以算你少一些。」最後面向談皓二人:「他們倆心意堅決,二位是回絕不了啦!」
盛情難卻下,談皓只好說:「爹親一向喜好結交各路英雄豪傑,能與桓兄弟和安壯士再度同席,他必然歡喜非常。」謝追鴻笑著接續:「業師喜歡和小輩談天說地,到時候肯定喚上所有人。」
事情敲定後,談皓和謝追鴻準備動身回府,於是夏時鳴長身送客,剩餘的人一一站起。
「傅先生!」尚在尋思午飯要吃甚麼,桓古尋驀地出聲:「我聽人說,北市有一間酒樓的菜色不比天星苑差,今天咱們何不去那兒吃午飯,箏兒也一道來吧!」傅念修偏著頭,正疑惑他怎地突然這般熱情,箏兒已搶先答應:「走!」
跨出大門,見夏、謝、談三人仍在寒暄,知會一聲後,三人欲往城北。
「桓兄弟。」業已走上馬車的談皓又探出頭來:「小龜託我傳話給你,說你要的東西,他已經完成了。」「多謝告知,回見。」桓古尋抱拳致意。
「小龜是誰?他要給你甚麼物事?」路途上,箏兒好奇地問。
桓古尋道:「一個很有趣,也很有用的小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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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古尋,你帶著我們轉來轉去,轉得我頭都暈了!酒樓究竟在哪兒?」前方高壯的背影再次裹足,耐心耗罄的箏兒劈手抄過他掌中的紙條,端詳片刻後,碎念:「這是誰畫給你的地圖?酒樓的名字都不寫!」
「酒樓沒有名字,僅在門外掛一面旗子。」桓古尋指著地圖某處,道:「在這裡。」食指邊緣,一個小框內,畫了一隻雙管笛。
「地圖鉅細靡遺,可是……」兩顆腦袋一起環目四周,石板磚闢出的幹道車水馬龍,旁邊延伸出的巷弄胡同多不勝數,錯綜複雜,縱然地圖在手,依然看得頭昏腦脹。
琴師久久不聞夥伴話聲,亦喃喃自語:「只掛旗子……啊!莫非是羌人笛!」傅念修道:「箏兒,你忘了嗎?之前咱倆來洛陽時,常常聽人提及,卻一直沒能踏足的酒樓。那間酒樓的老闆不在門口立招牌,而是高懸一面金邊紅旗,旌旗上畫著黑色的五孔羌笛,是以老主顧們均稱呼酒樓為羌人笛。」曉得名字,問起路來順利許多,詢問路人攤商後,便抵達目的地。
朱紅雕欄架起的樓堂高闊大氣,比之天星苑的瓊樓玉宇,少了兩分富麗奢華,多了三分古意質樸。仰首上觀,紅旛央央,圖幟中的羌笛隨之飄揚,耳際似乎響起熟悉的笛音,猶如吊著嗓子唱歌的牧女,聲調明亮而蒼涼。
步入中庭,見者為之驚艷,這間酒樓由裡至外,楹柱椽桷、方桌長凳,無一不是中原傳統樣式,擺設裝飾卻充斥著胡族風情:柔軟細緻的羊毛上,玫瑰與葡萄藤交織成繁複的花紋,鋪地成席;厚重的虎皮折了數折,壓在月牙凳上當作座墊;瀏覽周邊,數十幅色彩鮮明的壁毯丹青幾乎布滿牆堵,繪製的不是群馬奔原,便是張弓狩獵。
酒樓內的每一個角落皆經過精心布置,豪邁之中,潛藏淡淡儒雅;風流之餘,側漏隱隱狂野,將胡漢大相逕庭的風格融合得恰至其分。
「三位客官是頭一次來吧,需要巴爺給你們介紹嗎?」出迎的夥計不像尋常厮役那般哈腰低頭,大步流星地招呼客人。
桓古尋回道:「我找我的朋友,他姓林。」「啊!是林公子的朋友,來,跟我走!」巴爺大手一揮,扯開喉嚨:「喂!甩鍋子的,客人要點菜啦,別趁大廚不在,在廚房裡偷懶,還不快點備料!」緊接著右方不遠處,有人粗聲粗氣地回嚷:「客人還未坐好呢!老巴你在那邊胡亂吆喝個甚麼勁?」
憑聲回溯,店家的廚房雖獨立一房,房間正面卻無砌牆,直接連通中庭,爐灶廚具一覽無遺,還可瞧見事先處理過的牛羊豚鹿、雞鴨魚貝垂吊於天花板,方便挑嘴的老饕親自選擇食材,向大廚指定烹調方式。
正當巴爺為三位初次到來的客官帶位,後邊尾音略沉的女聲甚是狐疑:「怎麼又來個林公子,你到底在故弄甚麼玄虛?」
桓古尋轉過身來,木著俊容:「我撒謊了。」「咦?」不等兩兄妹反應,他繼而道:「事實上,是『寧』公子要請客,兩位用不著拘束。」特意加重字眼的同時,桓古尋移開龐然的身軀──
軟榻上,畫屏前,寧澈淺笑持杯,眉目如畫。
「天吶!」箏兒不能置信地摀著嘴,隨後鞋都不脫地跑上軟榻,喜道:「你……哈哈……大家都認為你早已……結果卻出現在這兒,你是九命怪貓嗎?」
俊顏笑意更甚:「我不是沉魚落雁的大美人,河伯豈會收留?祂看都沒看,就把我扔上岸啦!」
「寧公子福澤深厚,沒有白白命殞河渠,看來蒼天還是有眼睛的。」縱使傅念修目不能視,聽得妹妹的歡呼及寧澈的嗓聲,亦能得知發生何事。
歡欣之情稍緩後,箏兒復走回榻邊除下鞋履,再牽著兄長入席。
「傅先生,別來無恙。」酒液流瀉,寧澈將銀樽推往傅念修。
蒼勁的手指方觸及杯緣,旋即收回,傅念修道:「寧公子未免太過小氣。」「怎麼說?」寧澈有些驚訝素來溫文的他口出此言。
傅念修笑而不語,只是舉起右手……「巴爺!」霍地高喝,純正若鷹鳴,飛嘯諸多賓客桌椅之間,準確落到大對角巴爺的耳裡。
巴爺兀自震驚聲音是從哪裡傳來時,傅念修再朗:「鄙人今日與友重逢,喜悅難當!四個碗公,六大罈清酒,麻煩巴爺了!」接著音量轉小:「待會兒我和箏兒多奏兩曲,希望寧公子不要介意鄙人唐突。」
寧澈報以燦笑:「傅先生說得不錯,是小弟太過小氣了。」
一旁的箏兒哪肯放過他,道:「豈止小氣?還很見外,甚麼時候回來的也不通知一下,大夥兒還在拚命找你……啊!除了你這大塊頭。」後又搖頭嘆道:「你們兩個果然是朋友,做事神神祕祕,腹中萬千心思,嘴巴閉得比誰都還緊。」
桓古尋表情無辜:「兩天前,我才看見他活得好好的。」「莫怪阿尋知情不報,畢竟現下時局不穩,冒然現身,恐引來虎視眈眈。」道出理由後,寧澈鄭重囑咐:「所以呢,我仍平安之事,還請暫且保密。」
傅念修不太贊同:「但是夏少主他……」
「子謐那邊,我會再告訴他。」聽寧澈這樣回答,箏兒道:「那你可得快點,今晨傳來消息,判庭包圍神都,意圖明顯,所幸東滎派與我們達成共識,將協助我方與判庭公平對質。東滎派在江湖上的作風無須多說吧?到時候一同出面,如無意外,就可以馬上洗脫汙名。」寧澈沉吟半晌,仍道:「假如情勢至此,我就更不該出現。」
眼睫搧了搧,桓古尋不明就裡:「為甚麼?這方法不好嗎?」
寧澈應說:「先前他們以眾擊寡不成,還傷亡慘烈,雖然不是咱們先挑起事端,但想來判庭在情緒上難以平復。若見著我方人員絲毫無損,不忿之心必增,只怕東滎派也阻止不住,倒不如就當我真死於永濟渠之戰,於情,彼此均有折損,互不虧欠;於理,咱們更站得住腳。」聽完原因,傅念修瞭然:「原來寧公子尚懷此慮,是鄙人輕率了。」而後雙眉聚攏,疑慮不減:「然而隱瞞夏少主,我覺得……」
「傅先生。」寧澈毅然打斷:「現在,子謐還沒必要知道。」
箏兒察覺不對勁,問說:「怎麼回事?你不相信他……你懷疑禹航會有內奸?」「不清楚,但凡事小心為上,不好嗎?」寧澈語帶保留,令傅家兄妹一頭霧水,視線移向桓古尋,他悶頭喝酒,不發一語。
「叩!」這時,巴爺一手扛著酒罈子上桌,一手分發碗公至四人面前,道:「酒來咧!客官們想好要吃啥了嗎?」作為東道主的貴公子點了幾道羌人笛的名菜,箏兒和桓古尋研究菜單許久,又加點兩道。
巴爺一離開,傅念修摸上綁在酒罈口的麻繩,運勁甩上肩,身子微欠,美酒在碗公內掀起數波滄瀾後,他端起陶碗,說:「即便東滎派挺身相助,接下來依舊禍福難料,我一介盲瞽,幫不上甚麼忙,只能以酒祝賀寧公子大難不死;以樂祈求上天別再降禍。」
寧澈應道:「不論上蒼是否領情,朝聞傅先生天籟般的琴聲,令妹恰似黃鶯出谷的歌藝,夕死可矣。」
「自水下游一趟回來,容貌個性不改,獨獨這張嘴變甜了。」得人盛讚,箏兒很是雀躍,手中的大碗抵上寧澈與哥哥的碗,桓古尋亦同,四個陶碗聚成一朵花。
黃湯下肚,興致益發高昂,寧澈另啟話題:「對了,你們難道不好奇,是誰救了我嗎?」果然成功挑起其他三人的興趣,箏兒立時道:「聽你這麼一說,救你的人不是普通人。」桓古尋同樣翹首以盼,這件事寧澈從未向他提過。
殊料,他竟道:「當然不是普通人,是我師父救我的。」「咦?你師父?」四道眉毛高軒。
碗中的酒水忽顫,偷偷蕩漾出主人的心緒,然後桓古尋神色淡然地就口飲下。
寧澈自若再續:「不只如此,傅先生,別瞧小弟才薄識淺,家師可是精通醫理,我這條手臂……」說著說著,左臂翻出外衣,道:「便是家師細心診治,方得保存。」
箏兒這時才見到他左臂白布纏縛,張圓星眸,道:「你……你沒事吧,是賀景淳他們傷著你?」寧澈否認:「不,是被爆炸震傷的,家師說我算幸運的啦!差一點點,她就要截去臂膀,來保全我的性命。」後對傅念修說:「我可以拜託家師診療你的耳朵,傅先生意下如何?」
剛才還豪邁大方的盲眼琴師,此刻卻略顯躊躇:「我……我再考慮,感謝寧公子好意。」身旁的妹妹補道:「這個日後再說吧,今天最重要的事,是你一切安好。」語罷使一個眼色,寧澈心領神會,話鋒調轉:「正是。傅先生,小弟再敬你一杯。」
而後佳餚陸續送上,眾人提箸朝桌子一點,對齊筷頭,欲大快朵頤。
瞥見寧澈兢兢夾起一片色澤紅潤的烤鴨,桓古尋歪著頭想了想後,臀部右挪,語氣認真:「小澈,我餵你。」「噗!」箏兒差點兒把口裡的麵條噴出來,傅念修亦是嘴角失守。
寧澈一記眼刀射來,沒好氣地道:「不用……」話未完,因施力的準頭不對,鴨肉自兩根木筷間的縫隙掉落。
「嘿!」另一雙筷箸輕鬆攫住肉片,沒有浪費珍饈,桓古尋夾著鴨肉遞往淡色的唇瓣,「我餵你。」「不要。」寧澈懶得搭理他,筷子自行伸往桌子中央。
紅眸雖是迷茫,卻相當堅持:「來!啊──」
箏兒忍俊不住,遮著上彎的唇角:「幹嘛害羞呢?朋友之間本就應該互相幫助。」接著夾起一撮苦菜至寧澈的碗裡。
我不吃苦菜啊……寧澈臭著臉,僅差沒翻白眼。
酒酣耳熱之際,巴爺手托圓盤過肩,半是哼唱半是吶喊:「讓路勞駕,勞駕讓路,讓路給剛出爐的炙駝峰咧──」擺好比臉還大上數圈的瓷盤,巴爺道:「客官點的菜都到齊啦,慢用。」
道謝尚未出口,就聽鄰桌的客人怒叫:「哼!為甚麼我們比他們早點菜,他們的菜卻比較早來?」一個光頭男子不滿,當場砸碎一只酒杯。
「就是說啊!喂!你是不是嫌我們點的少,故意作弄?」光頭男子身邊的同伴亦怒氣沖沖,逐個對店家叫囂起來。
其中一個生得矮壯敦實的莽漢,雙眼一大一小,直盯著箏兒不放:「我看是因為他們那處坐著娘們,打雜的,叫她過來陪大爺喝兩杯,今兒個就不跟你計較。」語畢,又是一陣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愉悅的氛圍一掃而空,寧澈一干人冷著面容,煙硝漸起。
「黃金牙,在這裡吃飯就要守這裡的規矩,別拿你在碼頭的那一套,到羌人笛撒野。」巴爺是見慣大場面的人物,明白對這等地痞客氣,他們不會見好就收,反而會越來越囂張。
巴爺開口後,桓古尋才認出光頭男子是誰,對著寧澈悄聲說:「怪不得好面熟,他是上次和我扳腕子的人。」「留意些,他們刻意找碴,可能衝著咱們來的。」寧澈回道。
聽到兩人對談,箏兒揣測:「會不會是你扳腕子贏了他,被他記在心上,藉故尋釁?」豈知寧澈道:「不,上次是阿尋輸了。」「你輸了?」雖然壓低聲,高亮的女音仍舊難掩錯愕。
桓古尋正要解釋,鄰桌騷動再起!
黃金牙大力掃落碗盤,一腳踩上木桌,道:「你們鬼鬼祟祟地說些甚麼,是不是在說大爺的壞話?」然後手指桓古尋,咧開滿口黃牙:「呦!我認得你,手下敗將就給我滾遠點,別礙著老子的眼睛!」
「不揩牙的我警告你,別在羌人笛惹事!」巴爺大聲喝止,奈何黃金牙不理不睬,道:「兄弟們,妞兒留下,剩下的人通通攆出去!」登高一呼,十幾桌的人隨即應和,嚇得不相干的民眾趕快逃出酒樓,不敢逗留。
五十多個流氓團團簇擁四人,個個橫眉豎眼、凶神惡煞。
布滿黃垢的兩排齵齒分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