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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世網紅》攸關社群時代的秘訣和弊病。推動情節的驅力,角色間最主要的衝突,或者說網紅競逐和享有的,她們廝殺且之所以能如此成功的原因,是你我這些所謂吃瓜群眾。亦即該劇也不掩飾,直接挑釁你:這些就是你愛看的糟粕,很好看吧?很刺激吧?很慘吧?你就是這些發生的原因。哦,之一。
故事線說穿了,就是一個人從普通的好人,變成有影響力的好人,悽慘無比,卻又漂亮收復一些比虛華更切實的幸福。《絕世網紅》鎖定某種或許說「生活」類的網紅,她們不傳遞知識、故事,以分享穿搭、奢侈品,也許還有保養、化妝和塑體秘訣等做為自我宣傳方式,將「自己」打造成有競爭力的商品。
這類網紅的生活是什麼呢?私底下,你要買粉絲,衝訂閱數,巴上名人,出席各種活動巴上更多名人,拉幫結夥,利益交換,不在意是否有真情;公開時,你要傳達自己的光鮮、親切和善良,必要時哭,對粉絲甜言蜜語,然後開團購或接業配,進階後開店或工作室,讓你看起來更成功,從而能圈更多錢。
然後呢?沒了。說起來好簡單,執行起來多困難。你總得鍛鍊體態,保養臉蛋,搭配妝髮和衣著,形象討喜、口才流利,思維敏捷到直播中隨機應變。你得和社群互動,過程中要誠懇,要讓人感到尊榮,要哄騙他們,讓他們認定你是他們的朋友。這些只是基本門檻。
抵達基本門檻,恐怕仍有欠缺,所以她們要算計、捅刀、表裡不一,虛張聲勢,掠奪且踐踏他人,威逼批發商好壟斷市場,同時從事性交易、抄襲精品,以信譽作保將贗品當作真品賣,來保證有足夠所得,能維持自己的美好生活。「作惡」是一種能力,不被發現則需要技術,小心翼翼搭起紙牌屋,理所當然拼命保護。
結果徐雅莉來了。
從反派眼光她多討厭,賺著錢,放言「不需要女僕」,嘎嘎講一邊因為好漂亮好有個性,總裁和議長女兒就喜番她。打壓了,陷害成功了,她又憑著穿搭出眾(還不就是漂亮嗎)巴上超模,粉絲輕鬆破百萬。不接業配,愛惜羽毛,跟他國網紅聯手賣衣,媽呀開局五分鐘一百萬件售罄。誰能忍啊?憑什麼啊?老娘忍負精神重擔幹了這麼多狗屁倒灶的事欸,她都不用「努力」的嗎。
還真的不用。故事線至少三分之二,徐雅莉始終遇貴人,這邊有困難,那邊就有對應的角色協助。她有她的尊嚴和良知,這也是她和觀眾如我共情、建立認同的部分,但整個喧囂、華麗又醜惡的世界待她壞得殘忍,好得也很浮誇,她看似聰穎,其實無能,唯一她能真正掌握的力量,不是陷入逝去戀情的議長女兒,不是「公主製造機」的總裁,只有信眾,和大眾,也就是我們。
我們是一群蠢貨。
不是嗎?別人的美,別人的成功,我們貪婪觀看,掏腰包支持,用自己的力量打造幻象來眩惑自己。我們期待這個幻象具備所有良好品格,或者就說「神性」。當神性所寄託遭到玷汙,我們就自發為此反擊,反擊的方式也不如何,隨隨便便,使役惡毒的詛咒,譬如「臭婊子去死啦」。我們喜歡超乎常理的事件,喜歡看他人互相傷害,喜歡看人被傷害後悽慘的樣子。但我們也喜歡做個好人,正義的人,只是沒有耐性等待真相。說到底我是要注意這件事多久?我們沒有耐性,生活很忙,新聞很多。我們也不喜歡負責任。
就是這種群體,這樣的力量,讓庶民成為網紅,讓網紅有能力剝奪他人,讓網紅有其特權。特權階級可以被打倒,但打倒它們的力量,本身沒有理智。這是狹義政治的範疇。《絕世網紅》描述看似遙遠的樣態,包藏簡單而諷刺的警訊:認同是貨幣。認同是選擇。認同需要被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