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東來，盼你來

1

胖東來的傳聞越來越多。試著搜搜相關的書籍，市面上只有一本《胖東來，你要怎麼學》，而且出版於近十年前。這更激起了我的好奇。這本兩百多頁的書讀起來並不費力，作者或有吹捧之嫌，但讀著讀著，眼眶還是禁不住濕潤了。

低調的不能再低調的于東來（胖東來創始人）始終公開宣稱：他要做愛的傳道者。他要借助胖東來這個平臺來傳播愛、自由和快樂。

這些概念實在太虛了，實在有些背離他的公開身份，讓普通人很難相信。但是，看看於東來實際的所作所為，就明白他是一點也不虛，而且很多是跟當今很多企業主逆著來的：給員工遠高於行業均值的薪酬和休假，撤掉業績優秀的分店只為縮減規模，將利潤的50%甚至更多分給員工，鼓勵員工能幹會玩，將公司一切手冊制度以及實體陳設公開分享……並且將業績做到了當地同行根本無法匹及的地步。這二十多年來，時常有胖東來的新聞沖上熱搜，每次都會在網路空間掀起一股巨大的“羡慕嫉妒恨”的情緒狂潮（胖東來，為何不到這裡來？？！）。 

自始至終，于東來都是把理念、文化作為驅動、調整企業經營的核心。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是屬於真正活明白的人，所以他確切的知道自己的企業想要什麼，需要什麼，所以他和他的企業一定是與眾不同的。 

所以他的做法，一般人怎麼看得懂呢？他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但自認為自己知道（我要錢，要位子，要面子……），所以，即便是面對胖東來這樣的口碑，他們仍忍不住在某乎上詰問：為什麼胖東來不能在上海等一線城市開店？或者，自以為然地回答：因為胖東來根本適應不了一線城市的消費環境和習慣。 

無怪乎于東來說，他的經營理念很簡單，也從不諱言，可是很少有人懂。太多人關心著怎樣做大做強做到更多城市更多星球更深宇宙，他卻關心做精做細做到自己舒服自己開心自己不累自己可以玩得身心自在。對於于東來來說，他根本不願意甚至不屑於到上海發展。這就像你開個賓士，可是鄰居一大把年紀卻騎個電動車。心生傲意的你，哪裡明白，人家或許就是圖個靈便，圖個環保呢？人家就是不喜歡買車，而寧願買最好的沙發、最好的電視、摟著老婆孩子家裡葛優躺呢？人家其實家財萬貫可是深諳悶聲發財之道呢？ 

那些嘰嘰喳喳數來數去不相信胖東來有能力在一線城市開店、有能力跟所謂的全球高端賣場品牌抗衡的“專家”們，我只想試問一句：假若二十年前，有人告訴你，會有一家河南四線城市開的商場，讓國內外所有同行都敗走麥城，其業績、服務乃至經營管理都讓全國民眾羡慕不已，諸多商界大佬前去參觀學習卻始終不得要領，其創始人卻只是讀過七年書的名不見經傳的草根而已——你會相信嗎？

 這世界缺的從來不是奇跡，而是相信奇跡的人。

2

 很多企業家，雖然也是在吹噓自己的經營哲學，但是鮮少聽到真正具有中國特色的商業理念（但海爾的張瑞敏是讓我印象深刻的一位）。很多人，都是將西方的經營理念照搬到中國來。 

我一直認為，西方文化中有很多值得我們東方人學習之處，但是這種拿來主義需要相當謹慎。畢竟東西方的風土人情差別太大，內在的東西不是靠硬塞就能夠調和的。西方的契約精神，雖然看起來比較公平、公開，但同時也是冷冰冰、機械的。比如，勞動合同的簽署，意味著明確了：我出錢，你出力；我如何出錢，你如何出力。但同時也意味著：我只管出錢，你只管出力；我只會這樣出錢，你只要那樣出力。 

這對東方人實際上很難適應。中國傳統的雇傭，更像是家長制：你到我家打工，就是我家的一份子；我要管吃管住，你出了什麼事我都要擔著，但你要完全聽從我的吩咐。其間的很多界定，不像西方的合約那麼清晰、明確、細緻。因此，要求中國人按合同去辦事、去合作，實際上不是一個靈活、智慧的做法。在我職業生涯很早期，就多次看到並親歷客戶當面撕毀合同的事，彼時我的領導對我的忠告當下仍不絕於耳：客戶別說是口頭協定，哪怕是他親自寫的條款、簽的協議，那也會說翻臉就翻臉。

用比較中性的話來說，中國比較注重人情，西方社會看重法理。然而，在企業經營上，中國人往往完全照搬西方的“法治”模式，在這種情況下，辦公室變成冷冰冰的人肉工廠，員工淪為工具甚至機器。看看那些當今著名的網路大廠或者通訊製造巨頭們，這些都是當今中國引以為傲的企業，甚至由許多青年人眼中的創業英雄乃至民族英雄領導著；但是，員工的狀態到底如何呢——除了他們錢包鼓了以外？ 

近來，網路上針對這些所謂名企員工的諷刺越來越多，多是從HR視角來批評這些員工空降本司後多麼不給力。這些我們先不去深究，只需考慮一點：哪怕薪酬再高、能力再強（這一點恰恰是大家最質疑之處），精氣神不夠、甚至靈魂都被壓榨得無處安放的員工，能製造出什麼樣的產品呢？ 

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沒有溫度、更沒多少人性設計的機器。（諷刺的是，這些員工效力的最牛X公司，不是做軟體做系統的就是做硬體做設備的——這些確實屬於機器），而于東來卻說：商品也有尊嚴，商品也是有生命的。 

比較起來，于東來的做法很有智慧。他秉承了中國的家文化、家長制，但是又吸收了西方的民主、平等的特點，他的管理方式，我認為很像“慈母”式——而不是嚴父式。他對員工如同對待孩子，不止關心工作，還關心生活感情；員工工作遇到困難，他不是“強迫”他們解決，培養他們的“狼性”，或者要求“不找任何藉口”、“以結果為導向”，而是直接説明他們解決困難，甚至鼓勵他們去玩去休息（絕不會PUA說996是福報）。 

我們這一代人，在職場養成了只看結果、只看KPI、只看資料的思維模式，而且誤認為這就是個人能力的表現，這就是自己需要鍛煉、需要成長的。可是，于東來讓我看到人性中特別溫和的一面，以及自身根深蒂固、被家庭、社會、輿論影響的奴性面。于東來強調，要先克服奴性，再發展理性，再發展個性。這一點確實讓我折服。他和稻盛和夫有很多相似處，都是注重修心、做人，從內到外的企業家。但有一個根本的不同：後者依然強調“努力”；但于東來從不談這個，至多他會說要“能幹”，但“能幹”從來都是和“會玩”一併提起的。從這點來說，于東來的理念也更適應這個時代。因為對於被徹底濫用的“努力”一語的“憎惡”，在當今網路上屢見不鮮。

3

老子說：“吾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于東來對員工對客戶，如母親對孩子般關愛，非慈乎？將一半以上財富分給員工，非儉乎？明明有可先可強可大之機，卻捨之不用，憋憋縮縮固守一隅，非不敢為天下先乎？ 

“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果其然也。

4

著名的佛教經典《維摩詰經》的開篇，長者子寶積向佛請教：“願聞得佛國土清淨，唯願世尊說諸菩薩淨土之行。” 佛答曰：“眾生之類是菩薩佛土。所以者何？菩薩隨所化眾生而取佛土，隨所調伏眾生而取佛土，隨諸眾生應以何國入佛智慧而取佛土，隨諸眾生應以何國起菩薩根而取佛土。” 

我在讀此書時，慢慢感覺到，于東來所締造的胖東來，不就是他所取的佛土麼？他如此注重他的發心，如此虔誠的經營，以致於感化了他的員工甚至客戶，進一步感化到同行、全中國許許多多人，包括我。這又應了老子的另一句話：“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餘；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邦，其德乃豐；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 

我沒有于東來那樣的境界，也沒有機會拜見他、甚至去胖東來體驗，但是僅僅因為聽聞他的事蹟，就發自內心的感動，心悅誠服（回顧自己過往幾十年來對於中國許多創業英雄、風雲人物從崇拜到幻滅的心路歷程，便知當下的心悅誠服有多麼難能可貴）。我不知道哪一天能夠像于東來一樣，最終收穫自己修培的一片淨土，感化千萬人；但我一定會從他的事蹟中汲取力量，然後如老子所說，哪怕僅僅修之于身、修之於家，那也是功德無量啊。 

願所有聽聞胖東來及其理念的人，皆大歡喜，信受奉行。

相關文章：《胖東來出事沖上熱搜：這次，全網都成了他的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