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乃妳的心,加妳的生。」
– 張亦絢
做節目做了三個多月,每一天都覺得「性」這件事情遠比我想像的更大、更複雜、更深沉,繼續探索挖掘下去,我發現最吸引我的是「性愛心理學」或「性愛社會學」,如果大學有這樣的一堂通識課,我一定會全勤坐第一排。
在《性意思史》附錄中,張亦絢說:
『為什麼強調「性」,主要是我發現,許多事情仍因為「性」卡住,但也有另一種相反傾向,所謂「性大於一切」,又造成對其他事物的貶低忽略。例如認為膽怯不可以、保守就壞、羞恥必逐、不確定就不耐煩、哀傷就太低級 —簡言之,就是「感情不可」。我想克服的確實就是對性與感情「兩者必擇一」的這種方便慣性。』
做節目的時候常常會陷入苦思,除了我完全不是專家,也沒有相關學經歷這件事情之外,我常常反覆思索到底要以怎麼樣的方式、多深的尺度去談論今天的主題?在節目中,我也多次分享了製作節目的動機目的:希望大家可以去認識自己與他人,進而去接受自己對於性的想像和渴望,提倡性解放,希望各種情慾都能被平等對待。
但每每剪輯錄音檔時,總覺得是缺了很多塊的拼圖,有時候太過輕鬆,有時候又太嚴肅,犯了像作者說的「羞恥必逐」。
這陣子,我把這本小說帶著隨時閱讀,滿多朋友看到說「哇你在讀色情小說啊」,我心裡跑過數十種回答方式,最後的選擇是燦笑著說「對啊。」,然後對話並沒有繼續下去。滿扼腕的,就算讀了些生理的心理的文章影片甚至論文資料,我還是一個不太懂如何進行性的對談的人。
公開談論性,在社會道德觀裡,還是多少有著離經叛道的形象,那個枷鎖有時候不是旁人給的,很多時候是自己心中的掙扎,很多人跟我說「你好酷唷」,感謝之餘,我不免去猜想這句話有幾成是在說「哇怎麼這麼有種不怕身敗名裂嗎」。
公開談論性,我也不會說這就是好的,不去談就是壞的,不是好壞這麼直觀的二元論。關於性的對談交流,我覺得比較像是極為複雜的一場仗,一場涉及社會、自己與他人身體的、心理的防衛戰。
我很喜歡 OPENBOOK 這篇專訪中對此書的描述,「《性意思史》的主述者們攤開自己,企圖抵達的確實都是溝通與理解層次,防衛與自我/他者之間的關係。」
張亦絢在這篇專訪中提及的「性知識的有用/無用」,恰恰描述了我做節目的心理狀態,「性平教育或任何教育提供的知識永遠會不夠,但那並不表示不提供就更好。」
這場仗沒有結束的一天,像是我朋友永遠拼不完的五千片拼圖,多數時候我是氣餒的,不管是對於節目、對於性、對於愛、還是對於自己。網路上查得到的資料多的是,我能/想提供什麼?我希望從節目、從性愛中獲得什麼?
有時候自以為清楚了表達自己的意思,可你知道永遠會缺少一點什麼,但也不代表這一切沒有意義,不代表要投降。
不是所有的知識都有用,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很有道理,越去嘗試詮釋什麼,越能體認到理解與溝通其實常常很虛幻。沒有要執意讓大家去享受性,也不是要所有人都成為性愛大師,只是許願在遲疑不安中,我們可以繼續探索持續傾聽,無需征服多少性伴侶,只求能溫柔地對待自己、尊重他人。
我買的是簽名版的性意思史,簽名處作者寫著:
性是永不止息。(但你有時候要休息)
好的,希望我的節目與高潮都會永不止息。(我也會好好休息的。)晚安。
(此篇寫於2019.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