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更美的家鄉10

蟄伏在污染吵雜的都市叢林，全家大小又悶了一年。趁著春節假期，遠離灰色塵世，要去探尋青綠幽勝。結婚許久，一向喜於計畫的自己，這次也受了妻子的感染，隨興的和姊姊一家人出遊。聽說要到新竹的一個叫司馬庫斯的地方，至於怎麼走、當地狀況如何，都一無所知。姊姊透過旅遊介紹書籍向那地方的旅社定了房間，剩下的，就是一大張新竹地圖。大年初一清晨，向父母拜完了年，大夥兒高高興興的上路。 

光普照下，驅車進入新竹山區(原先以為新竹是整塊的台地)。依據地圖，不遠處有個叫鎮西堡的地方，聽說是一個古堡。可是山路一直走不完，時而在雲中，能見度不到五公尺；時而晴空萬里，車道開在懸崖峭壁上。我似乎嗅到一些危險的味道。但我想，開車前有禱告，且有好天氣的印證，神應該會給我們一個快樂的旅程。的確，就在些微懷疑時，到了鎮西堡。只是，這是個原住民的部落，有數戶人家，有一些電影中美國印地安人部落的影子。 

沒有可參觀的，就沿原路回程，找到司馬庫斯的指標，這時以將進午後一點鐘。為了早些到達目的地，中飯就掠過，接下來的路，比宜蘭九彎十八拐還要多彎多拐。並且，一直是在大坡度中上上下下；持續二十分鐘的爬坡，又持續二十分鐘的下坡。我開的這台一千三的老爺車，持續都用一擋應付著，窗外的美麗風景，只能留給妻小去欣賞。如此起伏的路走了兩小時，碰到一個仰角頗高的爬坡，路面泥濘。姊夫一家先爬上去了，我的車卻打滑無法上去。叫太太小孩都下了車，再向上衝，只是車頭左右劇烈搖擺，卻不向前進。此時心中開始著慌，只想衝過去，沒有想到有墜落旁邊山谷的可能。試了幾次，終於衝過了濫泥，從心中吐了一口大氣，好家在！     

接下來應該是好走的路吧？錯！凹凸不平的路面，擦撞底盤；持續的彎道，讓妻子嘔吐了一場；引擎的溫度，因著低速檔使用久了一直升高；手煞車也出狀況，讓車子在半煞車下行進……反正都是些令我擔心的事，直到眼前出現一個因坍方造成的四十度短距離爬升坡。別的車都爬上去了，我的車就在距頂點處半公尺處停下。車輪下都是碎石，油門踩到底，只見車輪高速旋轉，車體卻聞風不動。油門一摧再摧，輪胎摩擦石頭生出陣陣白煙和橡皮臭味，我已是腦中一片空白。左邊是峭壁，右邊是毫無保護措施的深谷，一個閃失都有可能出事。當下，仍只想，應該過得去的。終於在快失望時，車子越過碎石，上了較為平坦的頂點，也正好到達了終點。     

午後四點的司馬庫斯，飄著淺霧微雨。這是個雞犬相聞，人心古樸的世外桃源。憂慮的我卻無心於此山光水色。我一路來時看到好些輛棄置路旁的轎車，此時忽然明白它們是出不了山的車子。我的車子會不會加入它們的行列呢？又想到剛剛那些驚險鏡頭，很難想像會發生在我身上，這時才覺得害怕。我怎麼會毫無準備的就走上這險峻的路途呢？我能安然的回到家中嗎？整個人似乎就在自閉的狀況下，無意識地跟著他人遊走著。 

這個泰雅族的部落，幾乎都信耶穌，部落集會處就是一間教會。我們在教會前的籃球場坐下休息。看到妻兒悠閒地撿石頭玩，突然想到電影格鬥士(Gladiator ) ( 台灣翻了個濫名叫 〈神鬼戰士 〉)，那位將軍好幾次拿著象徵他家人的陶偶向他的神禱告，求神保佑他及他的家人，讓他們能團圓。我望著教會屋頂端的十字架，有些無力地禱告著。明天的回程對我是個未知數，車況路況是如此糟糕。眼睛轉向妻兒，突然想能夠和他們永遠在一起是何等的好，但此時真是沒有這樣的把握。接下的寒夜，是如此漫長。     

有位基督徒在遭遇山難時，曾向神祈禱，若能救他脫困，他就奉獻一生全時間服事神。後來他得救了，也在神面前還願了。我和神沒什麼交換條件，在祂保守下我終究平安返家。我失去了司馬庫斯美麗的風景，卻復得了半部車，撿回了半條命，並且更珍惜與家人的關係。神的作為是奇妙的！司馬庫斯象徵那遠處永恆的、更美的家鄉；但如今我要在平地的世界上用心生活，才有機會到那更美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