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0/31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結》之二

    第二章:繳械

    「你給我講清楚啊!」迸的一聲,我第一次看見有人被摔在柵欄上揍。

    智慧型手機剛開始出現的年代,就算影片本身的畫質再好,只要傳到手機上被壓縮,解析度看上去甚至不到240p。壞處是模糊的人臉,讓不認識的人難以有什麼記憶點;好處是這麼一來,就算面目猙獰也看不清是否早已滿臉鮮血。俗語說:「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給我看這段影片的其實是位校排前三十,就讀音樂班的氣質女同學。

    「在現場看真的很可怕。」她的確外貌並不像是壞學生,只是口吻倒像歷經戀戀風塵之後,最終坐在茶樓裡宴客的媽媽桑。

    小六時有次被邀請去參加鬥毆現場,兩個男同學為了爭奪一位女同學,各自找了十幾個人來鬥毆。過程大概就是A說B搶他女友啊,B說A早就已經分手了之類老派式戀愛。綽號叫熊貓的女同學在一旁喊說:「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實則上也沒幫上什麼忙。雖然那時候我也喜歡熊貓就是了。

    啊,忘記說,同學A就是小游,此時的他已經可以找來十幾個弟兄。

    但那次鬥毆最後也沒打起來,熊貓帶著B,拉著我跟幾位女性朋友離開現場。也許是擅於傾聽的緣故吧,這群小太妹朋友都還滿照顧我的。兄弟會笑我娘砲,但她們稱呼我為「女性同胞」,常常喝止那些弟兄:「喂!他是我罩的。」小時候連政治都不懂,哪裡明白什麼是政治不正確。不過兄弟們私下也都會和我談笑風聲,邊捉弄我邊照顧我,倒也是值得慶幸的事了。

    正值性啟蒙的年紀:公開如身高、音色、穿搭;私密如陰毛、自慰、瀏覽紀錄。同學間或多或少漸漸發現彼此的差異,更或多或少知道了越多的秘密。在廁所性交、意外懷孕墮胎、好奇同儕的私處發育,性作為生命的開端,性別的差異則是從十二歲左右的孩子身上彰顯出來。

    「我忘記帶課本,可以跟你一起看嗎?」午休後的國文課,坐在左邊的阿德問我。

    「可以啊,沒問題。」

    阿德把椅子挪過來,靠我很近。那時候全球暖化的議題才剛浮上檯面,冬天依然冷冽刺骨,企圖讓所有人一睡過後便是長眠。兩人的外套披蓋在腿上,彷彿也更溫暖了點。突然阿德的手不知怎地慢慢伸了過來,隔著褲襠觸碰著我的下體。說實話我知道,因為我已經看過他在上課幫另外一位同學進行活塞運動了。

    我沒有反抗,只覺得好玩。同學們有一大半都還趴在桌上,另一半睡眼惺忪對著黑板發呆流口水。這種反抗的自由夾帶著背德的刺激感,在緊張及怯懦裡繳械,若無其事的繼續上課。

    「我也想抽。」

    夜晚公園裡稀疏著散步的伴侶,又或是幾個形單影隻的身影或坐或走或只是恰好途經。我與朋友們坐在涼亭裡喝著從家裡偷帶出來的經典台灣啤酒,朋友家裡是開雜貨店的,偷拿個一兩瓶爸媽也不會發現。

    「你沒抽過吧?沒抽過就別抽了,真的。」她吐了一口煙圈,不肯擋我一根菸。染頭金髮戴著垂墜耳環,黃瞳是她當時的名字,切合她風塵味濃厚的形象。

    明明與我同年也住在同個街角,我卻看不穿這些人身處在什麼樣的家庭裡。幾個朋友漸漸聚集到這個涼亭,幾個朋友又因為家裡管比較嚴提早離開。黃瞳抽著一根接一根的長壽菸,我則是一瓶台啤喝了一整個晚上。

    那年紀重情重義,卻不知為何人際關係總是來來去去。談話內容總是其他班級裡的八卦,哪個科任老師教得很爛欠霸凌,夾帶著日常瑣事與人小志氣高的煩惱。

    我跟黃瞳揮手道別,回到家中拿了爸爸的煙燃了根七星中淡,不會抽菸的我被嗆了幾口就把煙熄了。也許是想理解吧,在我有煙癮以後還是會間歇的想起那時的涼亭,想起那群被教官嚴加管教的朋友。儘管往後的日子早已不再相見,阻止我抽煙時她那溫柔的口吻,仍舊會令現在的我不禁動容。

    當時的年紀,弟弟剛出生不久,父母忙於工作也無暇給我太多關心。也許是因此渴望著連結,也許是一種叛逆,但如今想來,也許單純是好奇心。記得之前說的,我們像是魚群一樣被沖散到不同支流裡,這時候的我們,已經離大海越來越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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