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87歲遇到18歲 - 從大師系列音樂會說起

18歲的時候你有沒有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呢？我知道我沒有，我的18歲在日復一日讀書考試中度過，無暇顧及其他事情。

想像中87歲長者平日會做些什麼呢？在公園用助行器慢慢走路？坐在沙發上整天看電視？還是身體虛弱什麼事都不感興趣呢？

前些天我看到兩個人充滿熱情投入工作，他們眼睛閃爍著光芒，肢體語言散發活力，與其說他們在工作，倒不如說他們熱切享受自己的興趣來得更貼切。

重點是他們的年齡：18歲，87歲，完全顛覆了我們平常對年齡的想像。

這個場景發生在臺北市立交響樂團推出的年度盛事 ”2023 TSO 大師系列 - 殷巴爾與Kevin Chen”，譽滿樂壇桂冠指揮殷巴爾專程邀請倍受矚目鋼琴新秀Kevin Chen來臺參與盛會，演出曲目是以高難度著稱的李斯特降E大調第一號鋼琴協奏曲。

指揮家殷巴爾今年87歲，生於耶路撒冷，40餘年指揮生涯非常亮眼，曾任職於法蘭克福廣播交響樂團、捷克愛樂樂團、東京都交響樂團，2019年擔任臺北市立交響樂團首席指揮，今年回任北市交桂冠指揮。

新銳鋼琴家Kevin Chen陳禹同現年18歲，加拿大出生長大，8歲得到加拿大音樂比賽冠軍，近年來他在鋼琴界嶄露頭角，最近三年氣勢猛增年年獲大獎：2021年李斯特國際鋼琴大賽奪冠，2022年日內瓦國際鋼琴大賽首獎，2023年魯賓斯坦國際鋼琴大賽冠軍。

這兩位跨世代音樂家那天晚上在國家音樂廳連袂演出，全場觀眾享受一場聽覺饗宴，彈奏結束掌聲不斷，Kevin繼而彈奏兩首李斯特和舒曼安可曲，觀眾如醉如癡欲罷不能。

我不是古典音樂專家，無法對琴技做出專業評論，只能以一名音樂欣賞者角度來感受。

「聽」音樂會其實不只聽而已，這點對於古典音樂會或流行歌手演唱會都是一樣。現場觀看演出，可以近距離觀察表演者，在舉手投足之間可以看到一些細節，表演者表情姿態可以帶動感染力，讓現場觀眾感受到視聽兩重效果。

當晚Kevin一出手就注意到他充滿自信的神情，雙手在高音鍵和低音鍵之間快速挪移，年輕臉龐有點稚嫩，身體隨著曲調變化而微動，他有時側首傾聽，有時又感受到他的眼神散發出年輕氣傲的氣息。

Kevin身邊幾公尺指揮臺站著比他年長69歲的前輩殷巴爾，他們倆人細膩互動是整場演出最讓我難忘的環節。

殷巴爾指揮北市交多年，早已建立良好互動模式，Kevin為了這場演出專程抵臺，他們進行多次排練，迅速培養默契。

在表演現場鋼琴彈奏開始瞬間，殷巴爾和Kevin互換眼光，他們沒有言語，四目相對再加上一根指揮棒，數十人大樂團和Kevin鋼琴獨奏完美配合，成就一場精彩演出。

琴聲終了觀眾掌聲響起，Kevin起身前往指揮臺擁抱殷巴爾，就像愛孫跟爺爺親熱那麼自然，從殷巴爾眼神中看出愛才惜才提攜後進的胸襟。

那晚曲終人散之後，音樂會餘音繚繞迴盪，數日之後仍不時憶及這對老少組合身影，思索著年齡與熱情這個問題。

殷巴爾和Kevin都很幸運，年輕時就找到了一生摯愛，為了這項愛好奉獻全心全力，他們的熱情與專注令人動容。殷巴爾投入畢生心血已然站在事業巔峰，聲名底定，而Kevin正處於蓄勢勃發階段，前途無量。

英雄出少年，少年人得志，意氣風發風采翩翩。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老年人累積智慧經驗，雄心大志不減當年。Kevin和殷巴爾代表了人生年齡層兩端最具正能量的化身。

反觀自己，我早已遠離18歲，距離87歲尚有大段路程，而我的熱愛在哪裡呢？我的生命能量要投注在哪個方向呢？我要如何發揮熱情呢？

想起那晚殷巴爾和Kevin專注發光的眼神，我羨慕他們，希望我也像他們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