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歲與學校的終點
那天的學院角落,緹菈永遠不會忘記她在小房間裡遇到的第一個矯正者。我知道此事,她說他們後來是朋友,與第一個矯正者。
桔芙煦當年面對姊姊的事, 寫進了學校作文裡,之後緹菈上高等學院後掙扎的縮影成為她的母題。桔芙煦從沒想過自己有成為姐姐的一天,當緹菈二十歲時抱著一隻羊玩偶在病房、在家中晃盪的時候,她覺得,完了。
回到中學時那天的辦公室小房間,緹菈待了一個上午。
沒人敢期待,沒人敢篤定, 只有她尚未拾起的病識感降落在眾人的沉默之間。
一個可能的瘋狂的名字隱隱在辦公室、教室之間爆開,她失去了定義上正常的資格。
一個沒人敢說的名字。
緹菈在此之前毫不知情,躲在廁所裡,與不存在的批評對話,她只知憂鬱的可能。
直到她站在世界邊緣,第一次想跳下去。沒有人可以幫妳的,魔鬼在她耳邊衡量生命的價值像一支下跌的股票。
妳不值得。
妳不夠有生產力。
妳不像其他人有個能被世界榨取殆盡的美好未來,所以,跳下來陪我吧。
第一次想到這些謊言的人,以為是真話,有許多人沒撐過折磨就跳下深淵。
撐過第一次的人有千千萬萬的謊言等待他,還有編號第三十七個斷崖的晚上,魔鬼依舊於耳邊誘惑。一次比一次難站穩,或他們說的,影響損害的腦區越來越大。
小房間後,緹菈相信回歸正常的路只有信任別人的感官一途:懷抱殘破活下去,比起以為自己是神,進病房關一輩子好。即使將有許多人認為她因此更有罪,接近不能饒恕的那種,使她選擇逃避部分對此無知的人群。
跨過常人世界的門檻,才發現自己已在門外。
現在的時空,七十六歲的緹菈在花園埋入一卷詩篇,詩篇三天後發芽。因為那是一首關於希望的小詩,植栽旁聚集一群永遠在發亮的螢火蟲。病人和後山的鎮民們因此不怕晚上沒手電筒,只要在手帕裡打結、拎起來、纏樹枝上,可以照亮前方三公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