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現存的這個世界完蛋,而是世界在人們心中完蛋。
因好友推薦,開始讀《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用「意識流」呈現意識形態的好作品。我覺得這是村上春樹精準抓住意識流寫作核心的精要,也就是故事本體轉向認識論過程,如同我們探討「真正上地」讀取。同時不斷嘗試寫作形式,有圖表、詩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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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並非通過擴延時間達到不死,
而是通過分解時間獲得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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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有極致蒼涼的孤獨美學與疲憊,咖啡涼了、爵士死了,途中想起幾個不粘膩的女孩,最終以麻木說服自我把身體遺忘。麻木,我們想起《異鄉人》裡的莫梭(故事裡也提到),他們的共同點在於強相對主義的意識形態—「也沒錯」、「無所謂」,因此便失去生活。生活是價值判準的連續堆疊。而村上又進一步,讓結局邁向唯我論的隱喻。
屠格涅夫可能稱之為幻滅,陀思妥耶夫斯基大概稱為地獄,
毛姆或許稱之為現實。但無論誰用什麼來稱呼,那是我自己。
同樣手法的還有米蘭.昆德拉,若初讀這本不知如何審美時,可以用這角度去理解。關於村上春樹其人,大家已耳熟而詳,就不多介紹。《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是他早期作品,寫作形式看得出精妙設計,許多老作家後期會喪失這種敘事結構能力,不知是反璞歸真,還是作者被讀者栓牢。
提一下讀這本書,我寫作上的收穫。有一段故事是博士在說以前有個先例,聞到午餐的葡萄果汁就切斷了腦中的中繼切點。從這裡我才理解巧思—他找到一個能把實際的生活細節以大段文字描寫加入故事,並成為故事關鍵的理由。這為自己喜愛的物質生活滲入故事,發揮了絕妙作用。
故事的敘述者是兩位男性。行文中與女性交流時,讀者有不同感受。冷酷異境裡的敘述者,口吻之間更多詼諧,字裡行間對性愛的口白,有相當的透膚度。世界末日裡的敘述者也冷,但那冷是對性的疏遠、隔閡。
那女孩子在做愛時左手上兩條細細的手鏈會脫下來嗎?要是不脫就更好了。
在這地底的黑暗中勃起沒有任何意義,至少走路就不方便。
當初沒預料到作者會花那麼多的心力描寫感官經驗。諸如:酒類品牌、沙發挑選、計程車上的音樂……等等。例子數不勝數。我不屬於及物聲香的寫作人,但能理解這是作者把生活價值寄託到筆下世界的技巧。而且前文也提到,這甚至是我此次的收穫之一。在此刻我認為是相當重要的。
全都是從前發生過一次的事喔,只是繞著圈圈而已,對嗎?
讀異境時,腦中是《神經喚術士》的視覺。同樣的荒涼筆調與為人處事的陌生,我想這是一種培養讀者對後續展開的麻痺技巧。村上在冷酷異境讓設定繼承現實物質,感官描述更親近、飽和。後來我查了相關介紹,原來村上自稱受到雷蒙.德錢德勒影響。可是我自認為風格上更明顯的是以往The Pulps的行文風格,尤其《詭麗幻譚》。
這部分在主角與胖女孩到下水道冒險,遇到夜鬼的神明與大魚恐懼時,很到位。
讀末日時,腦中是後啟示錄的的視覺聯想,不過研究之後,發現作者其實是以卡夫卡未完的小說《城堡》來引導讀者的。末日的部分也有物質描寫,例如:熱咖啡、餅乾與讀著夢的生活型態,但只用作氣氛烘托。
歌曲在世界末日篇章是遺失的,留下更多超越本質功能的美。正如同博士告訴主角的,那不是死亡,是一種永恆。死亡、永恆都沒有本質,那只是一種事態。
手風琴的功能是發出羅列的音樂,但不能稱為歌曲。正如故事裡的:他們想挖洞所以就挖洞,沒有目的、意義,不會到達哪裡。
綜合兩篇故事,不難發現作者在兩故事裡引導不同的價值觀念—心與物。
沒有必要發出聲音,光看著就很美了。
在現實中模糊事物,在夢境中清晰意圖。即便村上春樹不那麼在乎科幻與奇幻上設定的嚴謹與否(我認為他將類型小說作為易於討論與思辨的方式),他仍然想了兩個獨特的職業。計算士是有機生命的噪波產生器,透過計算士的「技術」連本人都能保密。其中原理是內意識空間切換,可以簡單想成腦內世界;而腦內—或者說是心智裡有個卡夫卡式的國度,讀夢者的工作是將外來的資訊與感情消解,原理是讀取獨角獸頭骨裡的夢與回憶。接著談獨角獸。
想來,獨角獸這種輕盈的幻想生物會死,並被重重的砍下頭骨,便是一種生活拉扯的隱喻。計算士的冷漠,故事中叫感情的殼,本來應該手工打造,對男主角來卻是先天擁有的,這造成他苟延殘喘的餘生。
如果有人打開房間的窗戶探頭進來向我大喊:「你的人生是個零!」我也沒什麼根據可以否定他。
最後,如同故事最後的問題—你讀過《卡拉馬住夫兄弟們》嗎?
讀 : 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 Major )|方格子 vocus
讀 : 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 Minor )|方格子 vocus
不,零代表著始動,希望我們都不是異境裡的異鄉人,能分清楚:「空」與「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