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13|閱讀時間 ‧ 約 24 分鐘

日本浪漫派和他們的牧神會

    出於知識青年的普遍心理需要,每個人年輕時期都會想做一次左派,即便它只是一個神話的幻影,他們也會為此熱血沸騰戮力而為。進一步說,在尚未抓住這個神話之前,一種以文會友相互激盪思想的需求就會更強烈而迫切。接下來,就得尋找文藝沙龍空間,創辦同仁雜誌以發表作品來磨練自己的技藝了。

     

    1908(明治41)年晚期,由出身《スバル》(1909-1913刊行的浪漫主義的文藝雜誌)的詩人:北原白秋、木下杢太郎、長田秀雄、吉井勇等,以及美術同仁雜誌《方寸》的畫家:石井柏亭(主編)、山本鼎、森田恒友、倉田白羊等,他們意趣相投很想進而交流彼此文學作品與美術創作,因而急於在東京找個像巴黎咖啡館那樣的場所:將「東京」當成「巴黎」,把「隅田川」視為「塞納河」,建構屬於他們青年藝術家的「牧神會」。

     

    木下杢太郎費了很大功夫,終於找到合適的地點,位於隅田川右岸靠近兩國橋的西餐館「第一やまと(第一大和)」,於1908年(明治41年)12月,舉行了第一次聚會。翌年,從歐美留學歸來的高村光太郎稍後加入,他的前輩上田敏和永井荷風等名家偶爾與會,使得該團體儼然成為唯美派的聖地;其後,長田秀雄、吉井勇、小山内薰,以及演员市川左団次、市川猿之助亦來參與這次盛會。有關這次文人雅士聚會的情景與氣氛,北原白秋〈東京景物詩〉和木下杢太郎的〈パンの会の回想〉兩篇文章皆有細緻的記述。

     

    然而,青春狂野與放縱往往是一把雙刃劍。這個大鳴大放的「牧神會」聚會,慢慢成了一個放蕩狂歡的場所,許多成員都喜歡喝酒有時還會酗酒和喧鬧。另一方面,那個年代社會主義的活動甚為活躍,很容易就觸動特高(思想警察)的敏感神經。果不其然,白色的騷亂終於來了。1909 年 5 月,他們的放酒狂歡就被誤認為是一個社會主義者的聚會,引來了50名刑警探查究竟,雖然僅只虛驚一場,這成了人們的笑談。

     

    談到「牧神會」這個藝文團體,就必須提及「黑框事件」意外掀起的政治諷喻風波。1910 年(明治 43 年)11 月,那次聚會有兩個目的,一是為石井柏亭出國送行,二為長田秀雄和柳敬助二人入伍舉行歡送會。這個歡送會由高村光太郎、北原白秋、小山内薫、永井荷風、倉田白羊、森田恒友、木下杢太郎、吉井勇等人共同促成的。在谷崎潤一郎的《青春物语》中,對這一天的情景多所描寫。而且,《新思潮》、《白樺》、《三田文学》的同仁和音樂話劇相關人士都來參加,場面可謂盛況空前。

     

    不過,高村光太郎製作了像海報的細長布條,上面寫著「祝長田秀雄君柳敬助君之入營」,還特別畫了黑色外框,把它張貼在會場的牆上。結果,《萬朝報》記者發現這幅「祝賀詞」很有意思,該報社論立刻擴大解釋接連兩天開砲,這是高村光太郎在批評「徵兵制度」,並把「牧神會」視為一群試圖亡國和賣國賊的藝術家團體。據說,由於這個案底的發酵,後來長田秀雄在軍中還慘遭了虐待。順便一提,由於那時正值「大逆事件」初審判決,社會大眾的政治神經格外敏感,而詩人藝術家高村光太郎不小心點燃的「黑框事件」,只那麼鬧騰了幾天就被淡化下來了。

     

    撫今追昔看來,「牧神會」的文藝創作活動持續到1913(大正2)年,僅只短短五年,它不但完成了華麗轉身,並為研究者們留下了日本文藝思潮史的線索。必須說,他們因壓抑不住青春奔放的藝術之火,偶有脫序的行為,但是我仍然選擇原諒他們,因為沒有他們烙下足跡,我就找不到這段趣味橫生的歷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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