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蒼山白鷺伶仃｜札記｜2024/02

一

那天看紅樓夢，某段黛玉想到西廂記：「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泠泠」，我猛然解決了多年來的一個疑惑。

記得幾年前某次跟誰抱怨：「昨天偶然腦中冒出一句詩，卻一直想不起來出處，上網查了，也沒有搜到。」那句詩是「點蒼山白鷺伶仃」，我無論如何谷歌，或者是問人，都找不到答案。

甚至有老師笑我說：「會不會是你夢到的，夢中得詩也有可能。」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因為這是一句很有畫面感的詩，我不可能弄錯，一定是誰寫的，肯定有出處。

幾年後，在紅樓夢看到黛玉引西廂記，才大笑，發現是自己一直以來記錯，或者只記得聲音，導致腦中響起來的時候全都改換了字面，只剩下「點蒼」和「白」字留著，其他都不小心自行竄改了。這就像小時候唱國歌，只知道旋律不知道字面，以為是山民豬一。

謝謝黛玉！

二

本來想說早晨要不要去週末市集晃晃，但經痛太可怕了，就癱在家裡休息。

可能經期心情差，容易胡思亂想。想到現在朋友們各自都有生活，而我也即將畢業，突然覺得非常感傷。然後又補甄嬛傳，看她失寵又復寵；看紅樓夢，他說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既然相聚總要離別冷清，那倒不如別聚得好」。就突然很難過。雖然明知道沒有相聚的緣分，散時就不會傷心，所以更要珍惜這種相聚之情，何等珍貴，但可能離別對我來說仍然太重了，何況這次從歐洲離開，真是不知下一次什麼時候來。

尤其是對一個地方告別。這幾天有點逃避，覺得不去城區多加廝磨，就不會多添傷心。但事實或許不是這樣，每次意識到「這是最後一次了」，都會有股惶惶然的情緒湧上來。這是最後一次來城堡，這是最後一次經過這座橋，這是最後一次走這麼遠去買東西，這是最後一次。

就像我離開台中之前，也不知道這會是最後一次住在自己的房間裡。起飛當天早上，我磨蹭起床，接到一通電話說得了文學獎，歡喜答謝後，就拖著行李去往桃園搭飛機了。那天林先生托媽媽帶給我一個小禮物，說是給我防身用，一個銀色的哨子，我這六個月都別在身上。

然後這一次飛回台中，就不會再住在那個房間裡了，要面對新的生活。對於暫居一個空間，我早該習慣才對，從小待過的地方數不勝數了，卻每一次都對房間產生依戀之情，午夜也老是夢迴。

從來知道不該過於依戀一個空間才對，但仍然不由自主地將我的佔有慾藤蔓匍匐上牆了。

三

朋友也是。又怎麼會有朋友是長長久久的呢？如果哪一天某一方不再那麼在意另一方了，這段感情就會淡了，越來越淡，久而久之就沒了。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就很懂黛玉了。人生還有什麼有趣的呢。既然終究會散，那不如不要聚就好了，我孤身一個人生活也就好了，就不會傷心了。我永遠待在一個房間生活也就好了，在那裡住一輩子，誰也趕不走我，我也才能放心地去愛這個空間。

四

子宮痛一時胡言亂語了。感覺我INFJ是不會停止交朋友的。

但月經來的時候真的會時常冒出人生真沒意思的想法啊。

「點蒼山白鷺伶仃」，腦中擅自篡改這句話時，大概也才十八九歲，原來當時潛意識就感到渺然一生伶仃孤獨了啊。不然怎麼想出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