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鄉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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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桑頗感尷尬和冒犯，但知道他不是故意，只是禮貌笑一笑。

但張川正講到興頭上。

「說起來，你們的本省人本來也是從我們中國過去的。」張川說。

「嗯，是。」小桑答腔聲漸漸小了下去，想要淡出這個敏感話題；她開始收起飯盒，林貞莉也關掉了電視劇，整理桌面。

「到頭來，兩岸一家親嘛！」張川嘿然說道，「台灣徹頭徹尾就屬於中國的。」

終究，那句常被外宣、小桑最不願意聽到的，被說了出來。意料之中。

辦公室的氣氛頓時凝結，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尷尬。李京和太太看綜藝節目的音量都放小了，他們雖然表面上在看節目，但耳朵在聽辨身旁動靜。

哐一聲，林貞莉把她的飯盒收到便當袋裡去，故意咳了幾聲清嗓子，試圖用最甜美的聲音說道：「不好意思喔，台灣不屬於中國。台灣是獨立的國家。」

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婉轉處處有台腔。

「笑死人了，台灣這麼小，中國這麼大。」張川有些被刺激到一些，笑說：「台灣等著被中國解放呢。」

「台灣再小，還是一個獨立的國家。我們和你們不一樣。」林貞莉說。

「台灣和中國有著相同的中國文化；『我們』都說一樣的語言，用一樣的文字，有一樣的傳統。我們過春節，你們也過春節；這不是中國文化嘛？難道還是台灣文化？」張川說。

林貞莉語塞了一會兒，說：「對，我們也過年，但是台灣就是台灣，不屬於中國。」

張川聞言，嗤聲一笑，說：「妳這樣不就承認台灣文化等同於中國文化？那哪來的台灣文化？」

林貞莉不再說話，但是從她收拾桌子上東西的聲音來看，她挺不高興的。「不談政治。」她放下這一句，開了門進去研究室去了。

張川則看向小桑，說：「兩岸同根，都是華夏文明，自然我們都是一家人了，對不？」

小桑尷尬不已，不想壞了同門情誼，但也不想吃癟；但她實在想不出一句話，能夠清楚了當去解釋，還能夠不引起戰火。

更讓她尷尬的是，因為她沒有台灣鄉音，似乎辯駁起來欠缺說服力，比起林貞莉，不夠資格捍衛主權。再加上，國籍和祖籍之間的分隔線，在她而言還是有些曖昧模糊。

「自然，傳統文化是相同的，這無可辯駁。」小桑吐出一句緩頰卻沒什麼力量的話。

「就是說嘛！」張川說，有點得意自己贏了一場無形戰爭，卻不知是無謂的口舌。

「但是，」小桑想了一想，還是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委婉地說：「台灣是台灣，中國是中國。不然你也不會直接叫我們『台灣人』了，應該叫『同志』才對吧？」

「嘿，妳怎麼也和林貞莉一樣？」張川說，還想要辯，辦公室另一頭的李京爾雅地出聲：「張川，張川哥，緩緩，緩緩。別談什麼政治嘛！傷感情。」

「呵，我只是說出該說的話而已。」張川說，起身出去洗他的飯盒去了。

辦公室只剩下小桑和李京夫婦。李京向小桑笑笑：「張川他就那樣，講到政治就上頭，沒有別的意思。」小桑聽了，笑了一笑。

李京又說：「談政治沒什麼意思，政治又不是我們老百姓能夠左右的，何苦搞壞我們一般人之間的友情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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