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鄉音》（1）

^{方格子小說｜方格子原創小說｜方格子原創｜方格子短篇小說｜莫絳珠｜小莫｜方格子創作者}

在美國，華人留學生總好一口吃的，想念家鄉味。

不比東西兩岸有道地的中國菜，中西部實在沒啥出彩的中餐館；有得吃，還過得去的，就很不錯了。別嘴刁想著清淡不油膩的菜，菜單上一字排列下來，幾乎都是大油大炒大爆大辣，從後廚房端出來，皆是一盤盤的油光水亮。

為了招攬多元顧客，小城好些中餐館必定賣許多美國人熟悉的「中國菜」：橘子雞（Orange chicken），綠花椰炒牛肉（Broccoli beef），春捲（Spring rolls，還分菜的、雞的、豬的），炒飯( Fried rice），炒麵（Chow mien）等等。

然而，那些中餐館還有另一套菜單，專給華人學生點菜；家鄉味就藏在那張「另一份」菜單裡頭。

當你頂著一張道地、非ABC華人臉孔，走到櫃檯前點菜時，老闆總會特別親切招呼，閒聊幾句，和你交換某種「自己人」的眼神。

那天，S‧桑和她兩三位同學懷著鄉愁的舌頭，來到校園附近的一家「新台北」（New Taipei）中餐館。當她們踏入那方又小又油膩的空間時，正巧是中午尖峰時刻，幾乎桌桌爆滿，都是黑頭髮黃皮膚趴在桌前大啖。

小桑飛快看了一眼手錶，時間差不多十二點十五分。「這裡生意這麼好啊？」小桑問。

和小桑一起來的兩位女同學，林貞莉和賴湘婷，異口同聲回答：「對啊！」

「噢。我還真不知道。」小桑吹了一聲不成調的口哨說。

林貞莉訝異道：「妳不知道？」

賴湘婷也驚訝地把眼睛睜大過眼鏡框說：「妳沒來過？」

這回，換小桑有點兒吃驚：「咦？是啊，我沒來過。」

「太驚人了，這裡離學校這麼近，妳卻沒來過？」林貞莉繼續驚訝，一邊拉著她們排入點飯的隊伍。

小桑聳聳肩，到處打量「新台北」，說：「我是真沒來過，只是經過。我都是自己煮比較多。」

「真賢慧。」林貞莉笑著打趣。

「省錢嘛。」小桑笑答，又問：「妳們是常客？」

賴湘婷說：「對啊，我們兩個常常來。」

「怎麼沒叫上我啊？」小桑無心地笑問，卻覺得林貞莉臉上的笑容哪裡有異。

賴湘婷笑笑地飛快看了一眼林貞莉，才要說話，林貞莉卻先答：「因為看妳太忙，不好意思叫妳。」

點飯的隊伍往前移了移，她們三個離餐廳老闆更近了些。

小桑雙眼盯著貼在牆上的菜單打量，心裡盤算到底要點什麼，嘴裡問：「你們推薦點什麼？」

「炸排骨。」「炒牛百葉。」賴湘婷和林貞莉紛紛回答。

小桑微微一笑，「看來，是你們常點的菜色。」

賴湘婷說：「那個炸排骨非常地道，很台灣味。老闆還會給你一個炸蝦捲。」

「喔。讓我想起金仙排骨便當。」小桑想起高中時，走路放學經過的那家便當店。

林貞莉則有些誇張地說：「這家炒的牛百葉真的很好吃，假如你敢吃內臟的話。」

「啊。」小桑吶吶地回了一句，轉頭繼續看菜單。「這菜單挺有趣，還有不少家常菜呢！青椒肉絲，九層塔茄子，黑胡椒牛柳……」

「噯，我不敢吃青椒。」林貞莉嘟嘴說。

「我不敢吃茄子。」賴湘婷呵呵笑著說。

「噢。」小桑聽到熟悉的回答，咧嘴笑了起來。

「妳敢吃？」林貞莉張大眼睛問。

「敢啊！挺好吃的。我媽媽在家常做。」小桑說。

三位女生笑著聊著，終於輪到他們點菜了。「新台北」老闆中等個子，頭髮花白，前額禿了一大半，瘦瘦的，看上去約莫五十出頭。他看見林貞莉和賴湘婷，馬上露出見到熟人的笑容，問：「你們又來啦？今天想吃什麼？」

「和之前一樣，我是炒牛百葉，她是炸排骨。」林貞莉笑答，和老闆照例閒聊幾句研究所有多累，教授多麽惹人厭。

站在她們身後的小桑，聽著老闆講話帶著熟悉的台灣腔，頓時有種回到家的感覺，心裡有些暖暖的。

老闆手上俐落地收了現金，找了錢；看見小桑，和藹可掬地問林貞莉：「你們今天帶新朋友？」

林貞莉笑答：「對啊！帶她來嚐嚐家鄉味。」

小桑走到櫃檯前，林貞莉和賴湘婷則忙走開去找空桌子去了。

「妳好。想點什麼？」老闆客氣地說，笑咪咪地。

「你好。我來試試青椒肉絲吧。」小桑說。

老闆的眼神微妙一變，手上仍照常收下小桑遞的鈔票，找了硬幣回去。忽然，老闆的笑容淡了些，問了一句：「妳不是台灣人。」

（待續）

喜歡我的文字嗎？可以用以下行動支持我喔！

❤️ 💬 ➕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