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25|閱讀時間 ‧ 約 24 分鐘

【月升拂曉之時】:Klaus Schulze 的永恆成就 — 《 Moondawn 》

Kraftwerk

Kraftwerk

【前言】

70年代初,德國經歷了一場最具革命性的音樂運動,當時的英國音樂媒體將其命名為頗具貶義的 "泡菜搖滾"(Krautrock),該詞的負面含義已隨著時間消逝,如今人們用它來代表當時德國的實驗音樂先鋒,他們將搖滾樂和電子樂器以及他們腦內天馬行空的思想結合在一起。

柏林電子樂派(Berlin School of Electronic Music)便是在這一時期誕生,特點是使用合成器與序列器進行創作,在長篇幅的樂曲內慢慢堆疊形塑型,發展富有空間感和氛圍的音樂,而克勞斯·舒爾茨(Klaus Schulze)便是其中的領軍人物之一。

Klaus Schulze

身為 Ash Ra Tempel 和 Tangerine Dream 的創始成員之一,各別合作過一張專輯後,便開始了自己的音樂事業,他的作品數量眾多,質量上乘,從《 Mirage 》、《 Cyborg 》、《 X 》以及他向法蘭克·赫伯特(Frank Herbert)的《沙丘》(Dune)發表的致敬專輯,都為追求卓越的電子樂提升了更高的標準,而 《 Moondawn 》也許是克勞斯滿室黃金珠寶中最閃亮的一顆鑽石。

《 Moondawn 》專輯封面


【錄製背景】

「這張專輯一圓了我多年來一直想打開的另一扇門......搖滾樂。現在它完成了,而我可以繼續去打開另一扇門。」 — 克勞斯·舒爾茨(Klaus Schulze),1976 年 2 月

克勞斯為準備宣傳《 Moondawn 》而展開的法國巡演被稱作 "向流行音樂的告別",與其說是巡演,不如說是對當代音樂的回應與評論,顯然,重拾搖滾樂是克勞斯的刻意安排,為製作這張專輯,他聯繫上了前 The Cosmic Joker 的鼓手哈洛德·格羅斯科普夫(Harald Grosskopf)為其助陣,並將1975年獲得的新聲音元素融入其中:由 Popol Vuh 的主腦弗洛里安·弗里克(Florian Fricke)販售給他的一台大型穆格模組化合成器。



攝影師朱多·哈拉里(Giudo Harari)在這一時期為克勞斯拍攝了一組照片,照片中的他仿佛身處在一個極其科幻感的駕駛艙中操控著自己的太空設備,簡直是一個龐大的電子軍火庫,其中包括 ARP 2600、ARP Odyssey、EMS Synthi-A、Farfisa Professional Organ、Farfisa Syntorchester、多個 Crumar 鍵盤和 Sequenzer Synthanorma 3-12。


朱多·哈拉里(Giudo Harari)拍攝的照片

1991 年,《 Moondawn 》首次以 CD 形式發行,但其中歌曲編排大改。 由於當時使用的母帶出現了難以控制的磁帶噪音,克勞斯迅速採取了補救措施,用大量的 mellotron 和額外的混響完全改變了音效。專輯中的兩首歌曲都提前幾分鐘淡出,以掩蓋不斷增加的嘶沙聲。


【歌曲介紹】

「我當然喜歡美好的事物,但有時候我也會使用殘酷或令人不快的聲音,而這只是為了在作品中形成音樂對比。對聽眾來說,如果我向他展示了確實存在的醜陋,那麼美就會變得更美。」

〈 Floating 〉以閃亮的合成弦樂音效開場,伴有阿拉伯語版的《主禱文》,對於一位德國實驗音樂家來說,在音樂中出現宗教教義是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然而,克勞斯聲稱,他從未想過要將開場旁白作為歌曲的補充,只是想讓音樂變得更加樸實無華。克勞斯經常在他的作品中強調聲音的「質地」,使用採樣、合成器、口語等一切可以增強作品聲音效果的嘗試。

「我仍在尋找符合我想像中的聲音。 當然,我在每個時代都受到現有技術的限制。」

儘管在技術方面受到限制,克勞斯仍能利用美與醜的對比創造出寬廣大氣的聲音,在這首歌曲中便非常明顯使用該創新手法,從開場前約五分鐘的時間,縈繞在耳邊的只有像是信徒們的誦經儀式,突然夢幻至極的合成器將聽眾大片覆蓋包圍,帶往了另一個維度的世界。

「音樂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表達情感。」

和當前的許多音樂人一樣,克勞斯也非常善於在不同聲音之間進行轉換,這時縈繞在耳邊的誦經聲慢慢增大,慢慢被高音合成弦樂吞噬。在旋律下還能聽到一種微妙的管風琴琶音,再次為寬廣的宇宙風景增色不少。

紛繁的樂聲中,第一個節拍誕生了,管風琴和鼓點開始以更大膽的形式張牙舞爪,瘋狂的節拍從混亂中浮現,面對永無休止的漸強音效,這股力量幾乎讓人難以忍受。 當高音合成弦樂逐漸消失,聽眾這才才鬆了一口氣,聲音的入口和出口幾乎讓人難以察覺,歌曲廣大無垠的情感使聽眾陷入恍惚之中。

Harald Grosskopf

與克勞斯同期的許多音樂人都未能將鼓點融入音樂,而 〈 Floating 〉中的鼓點卻幾乎與穆格合成器肥厚音色與陰森高音完美同步,當你追溯克勞斯的生涯起點時,這一點並不令人意外,因為當年他便是在 Tangerine Dream 的首張專輯中擔任鼓手而開始他的職業生涯。

「我希望自己的音樂永遠不會令人感到乏味。如果一個藝術家不能再讓人們感到驚奇,那一切就結束了!」

〈 Floating 〉的總長近 27 分鐘,光鋪墊之後的段落就長約 6 分鐘,鍵盤節奏和鼓聲佔據了主導地位。詭異飄忽的合成器噪音像嗡嗡作響的鳥兒一樣混雜其中,隨後穆格掃弦營造出更為緊張不安的氣氛,與歌曲本身的瘋狂節奏相融合在一起。

許多聲音只是在更為恆定的主節奏上稍縱即逝,每一次聲音和空間的增強都會被陰森醜陋的音調直接反駁。這種音調對比使歌曲不再枯燥乏味,聲音的變化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無法描繪。

與當時 Tangerine Dream 的史詩巨作《 Phaedra 》不同,克勞斯的目標是刻意營造一種更為混亂的聽感,如果聆聽上百遍,聽眾仍能在歌曲中發現未曾聽過的新音調和模式,其寬廣而狂氣的聲音可謂無與倫比,當歌曲漸入虛無時,我們不斷提到的「醜與美」之對比產生了一種近乎高潮的震撼效果。


光是一首歌曲還不夠,克勞斯還必須精心製作出另一首輝煌作品來完整這張專輯。在〈 Mindphaser 〉的前奏中,可以清楚聽到潮汐沖刷岸上的聲音,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隆隆雷聲,恐怖驚悚的合成弦樂很快佔據了歌曲前半部的位置,儘管持續了約 8 分鐘,但其音調的變化足以讓人繼續維持專注。

與飄忽不定的〈 Floating 〉不同,這首歌曲更像是一頭緩慢移動的野獸,雖然都有令人毛骨悚然和魂牽夢縈的對比部分,但他們採用了截然不同的進行模式。

「我的工作方式用 "即興" 來形容最為恰當。我玩著玩著,慢慢地,一首樂曲就出現了。通常,當我開始作曲並演奏第一個音符時,我並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在〈 Mindphaser 〉的第 11 分鐘,克勞斯安排了令人驚訝的鼓聲獨奏,在此哈洛德·格羅斯科普夫對鼓組的駕馭能力、複雜性和創造性都得到了充分展現,表明他完全可以與當時其他著名前衛鼓手相媲美。伴隨著鼓聲,穆格在旁迴盪,使聲音更加寬闊。

在長達 14 分鐘的激進演奏中,鼓點的精準度再一次令人讚嘆,與多變的合成器聲音一起在空間中翱翔,而歌曲後半無疑是 70 年代德國電子音樂中最精彩的片段之一。短暫的鼓聲間歇挑逗聽眾的慾望,讓他們渴望更多,渴望那躁動的節拍、節奏、音色和音效,當一切落幕時,也許或許也這正應了那句老生常談:「世上沒有所謂永恆的事物」。



【結語】

《 Moondawn 》可能是克勞斯的最高成就,直到今日仍能與許多現代電子音樂家的作品相媲美,光這部分就看得出克勞斯對電子音樂世界的巨大影響,他的即興創作方式為現代電子音樂製作人鋪平了道路,儘管當時受到了許多苛刻的批評,但他仍繼續創作出一首又一首精美的樂曲,打造出如此寬廣、浩瀚的聲音,這使他與 70 年代一些更為極簡的電子樂團截然不同。 

「我做音樂的時候,許多技術都還不存在,也不流行,現在,我的音樂終於被新一代所接受和滿足,他們沒有父輩的偏見,這些孩子是伴隨著各種電子音樂長大的。」
「聽眾、藝術家或記者都在尋找這種音樂的根源,這很正常。他們看到了什麼? Kraftwerk、Tangerine Dream 和我。我們確實是少數幾個用奇異的手段製作音樂的人,雖然遭到了很多反對和嘲笑,但我們沒有妥協,可以說,我們預示了未來音樂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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