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我們的時時刻刻】:大衛·鮑伊(David Bowie)/《 Hour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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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90年代,大衛・鮑伊(David Bowie)依然是令人驚異的搖滾變色龍。儘管這十年間的每張專輯在聲音風格上都有明顯差異,但貫穿其中的一個共通點就是「能量」。無論是活力十足的《 Black Tie White Noise 》,陰鬱且充滿工業氛圍的《 Outside 》,或是節奏高達每分鐘160拍、深入叢林舞曲風格的《 Earthling 》,這些作品都展現了鮑伊高速運轉、極具爆發力的聲音特色。因此許多人對於鮑伊下一張專輯的預期仍然是電子舞曲主導的項目。

然而,他卻給了人們意料之外的答案,《Hours…》無疑是一張分裂的專輯,尤其最具代表性的部分便是開場的幾首歌曲,在這裡,鮑伊與吉他手 Reeves Gabrels 共同展開一段更為原聲、平靜且內省的音樂之旅。專輯的第一面以柔和、流行搖滾風格的作品為主,佐以豐富的合成弦樂與輕盈的木吉他,營造出一種令人驚喜的清新、開放與悠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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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urs…》也似乎反映一位年長者回顧過去、細細咀嚼人生經歷,同時以一種細膩而樂觀的眼光看向未來,而藝術搖滾和流行風格進一步喚起了他過去作品中曾經探討過的類似風格與理念,這種情緒讓整張專輯呈現出前所未見的坦率與不設防,對於這位以多疑、複雜歌詞聞名的音樂藝術家而言,無疑是一種顛覆性的轉變。



【錄製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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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97年維持著相對高的媒體曝光率後,鮑伊於隔年逐漸淡出聚光燈,將主要精力投入音樂以外的事業,例如創立個人網站 BowieNet,並持續參與一些電影演出。同年,他為開發商 Quantic Dream 發行的電腦遊戲《Omikron: The Nomad Soul》譜寫配樂,鮑伊被遊戲中的佛教輪迴意涵吸引,除了譜寫音樂外還親自參與遊戲演出,與樂團成員一同化身為遊戲中酒吧演出的虛擬樂團。

《Omikron》計畫也成為鮑伊下一張錄音室專輯的起點。從1998年底至1999年初,他與 Reeves Gabriel 創作了大量新曲,與鮑伊90年代其他實驗性的「剪接寫作」風格不同,這些新曲以更傳統的方式創作:「首先,我們在進入錄音室前,就用吉他和鍵盤創作了歌曲。我們也刻意避開了那種一般工業金屬遊戲配樂的俗套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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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4月,鮑伊便與吉他手 Gabrels 進入百慕達的 Seaview Studios 錄音室展開新專輯的錄製工作,此時鮑伊已將瑞士的房產售出,搬至百慕達居住,大部分錄音皆由兩人完成,儘管在音樂方向上仍有分歧,但與錄製《 Earthling 》時緊湊急促的氛圍不同,《 Hours 》的錄音過程較為從容,鮑伊本人也顯得更加平和,甚至在錄音空檔會悠閒地討論網路時事。


專輯的歌詞整體來說相當簡潔,正如鮑伊所言:「我認為這些簡單的事物被表達得相當有力。我們為此創作的音樂也偏向支撐性的,不會額外營造出兩三個焦點。」相較於前兩張實驗性極高的專輯,可說是一大轉變,採用了更原聲和傳統的音樂質地,帶出民謠搖滾、60年代靈魂樂與搖滾的氛圍,而後來的評論家則多將其歸類為流行搖滾與藝術流行。

《 Hours… 》以明顯基督教主題為核心,歌詞引用了聖經及英國詩人約翰·多恩(John Donne)的作品,並頻繁提及生命與死亡、天堂與地獄、「神」、「聖歌」與「天使」。部分評論將專輯解讀為鮑伊面對自己死亡的反思,但卻被他本人否定:「我試圖捕捉一種許多與我同齡的人所共同感受到的普遍焦慮,因此你可以說我是在為整個世代寫歌。

專輯原想命名為《 The Dreamers 》,因為分歧而改名為《 Hours 》,同時也是對英文單字「ours」的雙關語。專輯推出後,伴隨著多首打入英國單曲榜前40名的單曲,專輯本身也在英國專輯榜上取得第五名的成績;但在美國,這是自1972年以來,鮑伊首張未能進入《告示牌》200強專輯榜前40名的作品。評論界對這張專輯反應褒貶不一,許多評論人雖然讚賞其中幾首歌曲,但對整張專輯則持批評態度,這樣的看法也在後來的回顧評論中被延續。



【專輯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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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ours… 》的封面描繪了兩個大衛・鮑伊:一位是短髮、疲憊的現代鮑伊(延續《Earthling》形象),另一位是長髮年輕的他,正溫柔地托抱著前者。這個畫面明顯取材自基督教藝術中的「聖母哀悼基督像」(Pietà),原作描繪聖母瑪利亞抱著耶穌的遺體。鮑伊坦言這正是靈感來源,並補充說:「因為我不再想穿裙子了,所以我們換成了男性形象。它可以被解讀為生與死、過去與現在的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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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象徵著某個職涯階段的結束與另一個階段的開始。封底則描繪了一條蛇與三個版本的鮑伊,象徵著「人類墮落」的三個角色:亞當、夏娃與中央的上帝,形成了「墮落與救贖」的宗教主題。專輯的初版部分採用了立體透鏡印刷(lenticular printing),讓封面呈現出三維視覺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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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字體由設計師 Rex Ray 操刀,其特色為字母與數字顛倒錯置,並重疊在類似條碼的背景上。儘管象徵豐富,封面評價多半為負面,被批評為「設計雜亂又感傷過頭的拼貼」,Consequence of Sound 的 David Sackllah 則認為:「這是由一位超過50歲的藝術家創作的最90年代風格的封面,它的尷尬鋪陳與專輯本身的音樂形成對比。



【專輯全歌曲介紹】


〈Thursday’s Child〉作為開場曲帶出整張專輯的內省基調,主角覺得自己生不逢時,情緒上隨著歌曲進行由悲觀轉為對未來懷抱希望。曲名來自 Eartha Kitt 的自傳和英國古老童謠:「星期四的孩子可以走得最遠」。

鮑伊原本希望請 R&B 三人女子團體 TLC 為歌曲配唱和聲,但這一想法被 Gabrels 否決,他改請自己的朋友 Holly Palmer 參與,後者也因此加入鮑伊的巡演團隊。


 〈 Something in the Air 〉的歌詞與音樂中藏有對鮑伊過往作品的呼應,從〈 All the Young Dudes 〉〈 Seven Years in Tibet 〉皆有跡可循。主題為關係的破裂,鮑伊認為這可能是專輯中最悲傷的歌曲;〈Survive〉 據報導是整張專輯中,鮑伊本人最喜愛的歌曲,音樂風格極似《 Hunky Dory 》,除了合成器和節奏外,還加入了大量原聲吉他,聲音之間的對比讓聆聽體驗更具層次。


〈If I’m Dreaming My Life〉為專輯中最長的一首歌,樂曲結構鬆散,雖然在音樂上不夠果斷,但主題上仍呼應整體專輯,展現了鮑伊宏亮有力的嗓音,與吉他的對比安排得恰到好處,中段的斷點尤其精彩,隨後又以濃郁如糖漿般的貝斯與令人和聲堆疊遞增。


〈Seven〉被鮑伊形容為「當下之歌」,與〈Thursday’s Child〉除了一樣使用一週七天作為時間指標,在其他多個面向中也具不同意義,那是一種難以界定的至高力量,不僅掌控時間的流逝,也掌控了人生的種種事件:「我可以用七天來過完我的人生,或七種方式走向死亡。




1998年底,鮑伊在他的網站 BowieNet 上舉辦了一場歌曲創作比賽,獲勝者的作品將被選用,並邀請飛往紐約,親自參與歌曲錄音的旁觀。來自俄亥俄州的 Alex Grant 從中勝出,親自參與了〈What’s Really Happening?〉的錄音及配唱,整個過程還在網路上進行了直播。鮑伊談及這段經歷時表示:「當晚最令我欣慰的,是能鼓勵 Alex 一起唱他寫的歌。


與前面幾首陰鬱緩慢的歌曲調性不同,這首是專輯中較具搖滾感的作品之一。主題為對現實與記憶的懷疑,Alex 的歌詞也契合專輯的時間概念。原本計畫只作為BowieNet 的專屬曲目,但後來被納入專輯中。


〈The Pretty Things Are Going to Hell〉表現出中年回望人生時的無力感,讓人聯想到鮑伊70年代初的華麗搖滾時期,吉他轟鳴的咆哮推進感,似乎在與鼓組節奏進行一場疾速競賽:「我只是想描寫人在這個年紀常會有的感受……整體上沒有太多概念,但貫穿其中的主軸,或許是這個人回顧自己人生的過程。


〈New Angels of Promise〉的曲風與歌詞均回溯鮑伊70年代末的「柏林三部曲」,其概念延續專輯的宗教主題,象徵與上帝締約的使者,歌曲原名為〈Omikron〉,並大量出現為此製作配樂的同名遊戲中; 〈Brilliant Adventure〉帶著濃厚的日本風格,無論是樂器選擇還是氛圍都極具東方韻味,令人聯想到《 Heroes 》中的〈Sense of Doubt〉與〈Moss Garden〉,樂曲中同樣使用了日本古箏。


專輯最後以〈The Dreamers〉收尾,一開始以風鈴聲將人引入夢境狀態,接著戲劇化的合成器聲響與鼓機進場,鮑伊極具穿透力的嗓音彷彿要把你從夢中喚醒,而節奏在背後追逐他。這首歌彷彿在訴說一段幽暗夢幻的傳說故事,為專輯劃下優雅的句點。



【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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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urs…》標誌著鮑伊在創作上邁入更成熟的階段,帶來了某種懷舊卻不陷於自我模仿的感受,讓人想起他生命歷程中較早期的時光,但又不會讓人覺得過時。雖然這張專輯並非最刺激、最高潮迭起的經典作品,但它細膩動人的編曲,卻成為鮑伊接下來音樂生涯質量提升的預兆,繼續他那像雲霄飛車般曲折驚奇的創作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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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唱片的死忠擁護者 |為各位介紹從60年代至千禧年間的搖滾樂、專欄、系列訪談和樂評 |出版品:《克里夫異象誌Vol.1 & 2》 |歡迎邀稿:visionsofcliff@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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