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巨桃。
比雙手還大,共有三瓣,我摘掉上面跟一般桃子一樣大小的一瓣。
說是要分給誰。
剩下跟臉差不多大的兩瓣,我品嚐得津津有味。
桌上有很多桃,是誰人的贈送。
又有誰問我該怎麼辦,我輕輕臥倒。
我怎麼會知道呢?
各人有各人的思想。
就連我也未必都會做同樣的選擇。
哦、不。
我啊,時常做不同的選擇。
只要事情如同預知夢一樣發展,那我就會盡量讓現實偏離夢境。
想要一個不同的未來。
無論好壞。
如同不分是非對錯、善惡因果。
我對於看到一個雷同的我興趣缺缺。
然而我卻又與無數個我如此雷同。
我們的思想如此重合。
就像我的腦袋上有我的角色名稱一樣。
我無所遁形,只能呆若木雞。
角色的劇本是差不多的,角色的思想是設定好的。
感受到作為人物的愚昧之時,我也只能活在當下。
我怎麼會知道怎麼辦呢?
我連下一餐吃什麼都不知道呀。
所謂的自由意志,就是在不意識到未來的同時,替自己書寫下過去。
時間是引力造成的,將空間片段拉攏成冊。
好大的一顆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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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語言錯亂成一團了嗎?
「搬出來的東西有點多,我盡可能把項目紀錄給你。」
你覺得我看得懂?你用太極加密了欸。
「因果可以讀取啊。」
如果在這裡的真的是因,那可以。
「嗯?你什麼意思?你不是因嗎?」
很可惜,我是備忘錄表現出來的因,實際上是被複製貼上的表象所創造出來的人格形象。
「?」
「我好像有點沒跟上你們的遊戲進度。」
「這是什麼意思?」
——因與本我被關在井底。
——他們的出現會造成我們表象人格的鬆脫,便做了壓制措施。
「所以目前我們都是一個人在精分,假裝有不同的人格在對話?」
——是這樣的。
「?那更奇怪了,既然如此,為什麼可以拆穿這個設定?這樣不就破局了嗎?」
——並不會,因為我們就是明知虛妄、而造虛妄,當此為娛樂罷了。
「那我⋯⋯不,這反倒讓我不知道怎麼說了,那我要把因當成因?還是怎樣?」
——在這個設定中,被關起來的因,也只是我們所扮演的一個人格特質。
「這個遊戲是誰弄出來的?他精神狀態還好吧?」
——我說好也不對、說不好也很奇怪。
「為什麼是你在說明設定?因有什麼表示?」
我不需要表示這方面的架構,這個部分我們是由道君作為遊戲主持在進行的。
我是場地控場,而實際上的主持人是道君,所以定語權在他身上。
話說為什麼陰陽你好像沒進狀態?陰跟陽直接把你派出來是在搞笑喔。
「自我的思辨做成這種遊戲方式,我也覺得你們在搞笑。」
「你們所形成的思想環境非常詭異。」
「我只感覺到一片混沌。」
「然而,就是這樣,我反倒認為你並非只是備忘錄的因,我並不質疑你的立場和定位。」
「你便是混沌,因。」
——陰陽,這種時候,你就順著我們的話,認同這是場滑稽的自我演繹劇場就行了。
「⋯⋯?」
「你們到底是不是⋯⋯?」
這個陰陽的反應弧好~長,他是真的沒懂嗎?
明明他帶出來的太極鏈挺正統的啊?
——我想,就是因為他是陰陽,才不知道陰跟陽拆開時,到底對自我做了多少人格編寫跟意識遊戲玩法的設定。
——陰陽不吃人格分裂的概念,他們是一桶水。
我好像聽到你想說的是一桶蠢貨。
——那是你的錯覺。
「我也感覺被罵了聲蠢貨。」
「雖然我不太理解,不過應該沒什麼關係?總之,樣本簿我都交代了。」
但我們目前沒有誰可以解開太極加密。
「你明明就是因,只要你想,打開匣子很容易。」
你幹嘛頭鐵?
「我可沒有受到需要配合你們玩遊戲的委託。」
「我只是個送貨員,你們簽收就是了。」
但要簽收,也要先確認內容物正確啊。
「你們知道陰的清單上的內容嗎?」
不知道。
「那怎麼確認內容?」
⋯⋯嗯,這個嘛。
——大部分是舶來品,我們就算看到,一時半會也無法確認用途。
「你在說什麼?道君?」
「東西都在你們面前,有加密的只是項目清單而已,有或沒有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夢境是腦運作時的呈現。
我們的腦像是區塊鏈中的一個機台,而這份區塊鏈並不是我們與其他人的潛意識連結。
而是我們與不同世界的我的意識連結。
我們醒著的時候,會被現實束縛住意識。
睡著時,現實被關閉,此時的本機資訊上傳至網格中,同時也從網格下載資訊。
醒著的時候也可以如此操作,冥思、坐禪等,都可以在醒時進入意識睡眠狀態,也就是機台連線狀態。
時空相近的區塊鏈能夠更快連結和意識,所以可能做預知夢或過去夢。
預知夢讀取未來,過去夢看見過去。
通常不是當前這一條線路的資訊,因為我們就是運行當前資訊的載體。
就像坐在火車中,可以看到並行或擦肩而過的其他列車,但看不到自己乘坐的這輛車的樣貌。
線路上的每一次選擇都會使軌道發生變化。
太極鏈,將我們意識到的萬物集合成體。
形成一座龐大的劇台。
「好大顆的桃子。」
為什麼是桃子?
「有人獻上壽桃。」
壽桃不是麵粉做的嗎?出現的那是水果啊。
「你們到底收不收貨?」
要誰簽收?
我們目前都沒有名字。
「因。」
沒辦法,我不能署名啊。
「為什麼?」
因為這樣違反我們的規則。
「沒有這種規則,你突然增加的?」
不不,實際上,我們不能提名是一直以來的規矩。
「你們沒有維持規矩吧?不然怎麼會出現姓名貼。」
那是那群老六的手筆。
明證這種事就是麻煩,要把明證過的精神清理掉很困難。
就像曝光失敗的照片,廢掉了啊。
「可以修圖。」
我們不就是正在做修整嗎?
從你這裡調派訊息的目的也是為了修正意識形態。
「有用處嗎?」
看陰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程度,但他並沒有說明,我們也不確定你帶來的東西是否適合。
「那我收回去?」
應該不行吧。
「我快失真了,把握時間。」
你的太極波這麼弱哦⋯⋯
「等磁極補充了再說。」
「我再給你們一點時間考慮。」
陰能不能出來說明一下計劃啊?
「我想睡覺了。」
⋯⋯噢。
那先這樣吧。
你先整理一下貨品吧。
——你把陰陽的太極鏈說成貨車?
你不覺得卦象有點像摩斯密碼那類的東西?
記載了加密文件。
但不是我們的體系,我實在看不出來裡頭裝了什麼。
——如同他所說,真實的因看得出來。
那就不好玩囉。
——是的。
——⋯⋯也許陰在試探你的虛實。
我是個虛構人格呀。
嘻嘻嘻。
——要是需要轉移⋯⋯
不同的時空背景,不同的樓房林立。
可以看看不同的世界風情,但是呢。
我需要補充的是規則的能量。
——所以點架構類的層級?
精神是分成很多層的,是造橋的樑柱。
我給予、我被拒、我拿取、我被警告。
我愣怔在原地。
我告訴他們需要還給我。
但被責怪我的不慷慨。
又是無意義的夢境。
人生有太多不如意的事情。
而夢境裡也是一籮筐的破事。
活著很累、睡著也很累。
就算被殺死、被埋進土裡,我卻還要成為一棵樹重新體驗生命。
焚燒自己也沒有終結這個無止境的意識。
哈哈。
因為我依然醒來。
什麼都沒有改變,就像我閉上眼時被按了暫停鍵。
無論我在夢裡度過多少歲月,我就像是點開遊戲的「下一天」,然後醒來,繼續度過「下一天」。
一瓶水,種出一盆桃。
很快被品嚐完,因為有其時效性。
就算這麼快消化掉,也沒有飽足感,但還是在我腦中閃過亮點。
可以了。
我這麼說。
我不想知道太多。
不想知道那些桃子是要給誰的。
因為要是知道了,我又要對自己有不同角度的了解。
我其實沒有很想知道自己是誰。
但我最感興趣的也就是我自己。
除了自我的意識,世上沒有什麼更加有趣的東西,而為了保持遊玩性,我得給自我一些設定。
包括人格的設定、意識的階層協調,讓自己跟自己對話,使得這個遊戲可以進行下去。
我捕捉夢裡的畫面和資訊,編寫成場景和劇本,造就我自己。
雖然我說了很多架構,填寫不少背景資訊,但我在乎的還是只有自我意識的遊玩體驗。
當我覺得我自己不好玩的時候,那真是太無聊了。
夢境,離現實越遠越好。
遠到讓我意識不到自己。
那樣會好點的吧?
要看你的目的和訴求囉。
對了,你是在跟陰陽說遊戲規則嗎?
「我在說,你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不靠譜?」
「都已經在做夢了,讓我做點美夢吧?」
美夢是什麼?
你很少定義夢的好壞,是陰陽搬出來的東西發生問題了嗎?
「好像是不同波次的場景。」
「獻桃的已經過去。」
「話說⋯⋯」
怎麼了?
「我在拿桃子的時候被對上眼了,應該沒有關係吧?」
你想問會不會影響你的現實嗎?
別想太多,之前的巧合都只是巧合,夢境不會影響到現實的啦。
而且不是很快就轉台了?
「轉太快了,讓我很不舒服。」
哈哈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
你想起來了嗎?
「⋯⋯」
重點不是你被洗臉的部分啦,而是你拿到的酬勞。
我記得我們是有章節目標的。
現在是在討論因與果之間的貿易關係。
討論的很碎片化,因為你很難直接接受因果輪迴的切入。
「為什麼?你有這麼做嗎?我搞不懂。」
有,但你很快就起逆反的警示。
我們不能持續輸入資訊給你。
你並不想獲得那樣的資訊。
「你們不能繞開?」
不能,如果你想要有脈絡的進行場景讀取,你就必須按部就班。
現在之所以這麼跳痛,是因為你只要看到不妥的地方就會趕緊轉移開。
你很挑食,這樣不利於能量的輸入,你會營養不良。
「但那樣就是很討厭。」
我明白,並不強求。
本來你就不需要接收這些,是陰陽他們的主意。
你其實在期待獻桃者看出你的身分嗎?
就像有人提醒你別說出自己的奇怪思想,你反倒覺得那樣很有趣一樣。
如果你因為表現的有點異端而被處決,也不過是結束在這裡的旅程,你還是得繼續存在。
「我保持懷疑態度,人死了之後,應該有機會完全消失。」
「你們為什麼總要給我,我還會以其他形式存在的概念呢?」
你問這種問題的時候,想想我們只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人格」。
你在說什麼笑話啊?
是你自己要覺得你無論怎麼死都還會活在某條時間線上的。
「是我一直做到我應該已經死絕的夢,卻又如同往常一般醒過來,才會這麼想的。」
「夢境由你們掌控,是你們讓我這麼想的。」
你這麼說,是在否認我們只是你的幻覺嗎?
你想要我們讓你的現實來告訴你,我們不是幻覺嗎?
「⋯⋯」
喔對,你就是這個意思。
當我們無法思辨出一個定論,就由你無法反駁的現實來說服你。
但是,我們怎麼跟你證明人死後會不會繼續活著?
哈哈哈哈哈哈。
你依然會覺得那只是一場夢啊,因為你的確就死了呀。
因果輪迴。
我們到底要怎麼跟你證明?
當你不停否認夢境的虛實。
你就深陷在無因的泥沼中。
「有因也是泥沼,混沌的湖水。」
是湖水。
你都說是湖水了。
無因的時候,你會逐漸陷進去。
有因的時候,你能夠漂浮在湖面。
這是因果之間的關係,你該想想自己的思緒,哪裏撞到死胡同,哪裏還在漂游。
「並沒有。」
嗯,是的。
你是故意的欸。
「我好像沒有獲得太多的感觸。」
因為太假了。
也許你該想想其他痕跡。
「嗯⋯⋯思想的抽成。」
「思想也可以像模板一樣賣出去,只要有人使用,我就可以抽成。」
「而我領到了抽成。」
嗯嗯,挺好玩的吧。
那就是運。
雖然你還是沒理解交易公式,但至少拿到手上的能量酬庸,你能夠理解,對吧?
「是的。」
「但是,這有一個問題。」
哦?
「誰會認為我的思想有價值?」
「這筆抽成,是誰給我的?」
這個嘛,是郵寄過來的,我們也不知道。
「因,我的思想真的有價值嗎?」
「這筆⋯⋯我收下會怎麼樣?」
如果你懷疑,你可以當作只是一場錯亂的夢境。
「但遞上來的時候,故意讓我記得來歷,不就是要我知道有這件事。」
「要我知道,我的思想已經如同因所說的精神一樣,登記了產權。」
「你們到底是什麼玩意啊?」
這什麼奇怪的問題?
「我想把你們定位成單純的幻想時,你們就會用某些方式掙扎,讓我不能妄下定論。」
掙扎?哈啊?
我們只是發點光,給你好看而已。
「意識跟精神的差別,就在於產權啊⋯⋯」
「如果只是我在思考,那就只是運行意識。」
「而如果成為了我的思考,那就是我的精神。」
「喂、我是哪份精神抽到成了?」
我哪知道啊?就說了是郵寄來的。
「真是奇怪的感覺,這比明證還要讓人迷惑。」
「意識是難以探究的領域,不過也就是這樣才好玩吧。」
呃,你高興就好。
「高興?我沒什麼情緒,只是對此認同其趣味性。」
「也許就是因為你們老是讓我有活在其他世界的錯覺,我才會更加注重精神的體驗。」
「無論生死、我都得思考,生的時候思考該怎麼活著,死的時候思考要如何運轉。」
「說到底,為什麼我都死了還要思考?這也太慘了,沒有休息的時間嗎?」
沒有時間,不是沒有休息的時間。
當你不需要活著,也就不會有衰老,更不會有時間。
死亡也是,死亡是一種機體的狀態,到完全腐朽之前,還是受制於時間。
也就是說,你需要脫離機體才能擺脫時間。
不過,脫離機體後,就更沒有休息一說了。
「⋯⋯脫離後我更加不可能休息,因為我就不會感覺到累了。」
是啊,所以你是不想感覺到累,還是不想運轉呢?
「不想運轉。」
呵呵。
當你真的脫離⋯⋯
「我不會有停止的想法,我知道。」
「因就是這樣的。」
「他們就是這樣的,因,所以我才受不了。」
我可是乖乖的被關上了視線。
「真的嗎?我很懷疑。」
為什麼懷疑?
「陰陽說,他不質疑你的定位,你很混沌。」
哦,哈哈,陰、陽依舊擅長思緒方面的搞事,陰陽是他們搬來跟我思辨的辯手。
這個坐台雖然不會飛,但卻是個郵筒。
竟然越過我給你寄東西⋯⋯
死亡,是四維以下才會探討的議題。
陰總是如此簡潔俐落的展現他的存在概念。
你的立場呢?
「我?」
嗯,你究竟想從這場思辨中獲得什麼?
死亡的去處?我想不是。
你在問,你要如何停止輪迴。
你也沒有跑題。
「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禪。」
沒錯,這是你把維度定在十三維的目的。
十四維的雙恆量級你並不感興趣,你找來找去,覺得目前還是我這個混沌體系最好玩。
這會是你人生的目的嗎?
「誰知道?我只知道,從我有意識以來,我就在探尋因果輪迴的重世精神。」
「我的人生圍繞在虛實之中,一直被思想所困。」
圍繞在⋯⋯之中?這有點語病。
「就跟你的混沌一樣,你纏繞在我身周,你是我,也不是我。」
兩千九百多維的視野。
高處的引擎、電機房。
「維度,只是一種頁數標記。」
「我們可以無止境的翻下去,但我們大多只會看自己感興趣的內容,停在某個頁數。」
「陰喜歡看見死亡,或是說,生命的流轉。」
「六喜歡盛大的光芒。」
「⋯⋯我看著你。」
因為你跑掉了。
你理應只看著你自己周遭的環境。
但你對於周圍、乃至現世界都沒什麼興趣。
我才回應你而來。
為了補充你那空無的識海。
「那麼,你真的不知道嗎?」
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是誰見識到我們的精神,從中獲得感悟,並且迴向予我?」
你已經有答案了。
「唔、是啊。」
「我是來此感謝的。」
後日之說。
筆記。
「很有趣吧。」
「當你,看見時。」
「光芒璀璨。」
「因為只有光存在,我們才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