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Alice 第一章 隆冬寒夜

「副總說的那些新長出來的bug怎麼辦？」

「就想辦法解決啊，他要怎麼改就改給他。」

「怎麼會一直長出新的bug？」

「研發的方向搖擺不定，產品跟用戶的需求有差異，執行下去矛盾一產生當然會有bug，研發企劃遲遲無法明定清晰，只累的我們一直做白工。」

「早就跟他說過這樣會有問題，他就那麼固執。」

「有什麼辦法，他官大學問大啊，他認為他最行，他認為他說的都是對的。」

「目標設的那麼大，方向卻很模糊，說什麼做了就能解決，結果是做了長出問題再來要我們解決。」

「是不是我們功夫不到家？」

「這當然也有可能啊，大家用心一點。」

「煩死了，真不想理他。」

「要不然該怎麼辦？bug不解決嗎？」

「能不解決嗎？還是只能解決給他啊。」

「又會長出新bug啊！」

「那就再解決啊！」

「我說……大家要打算一下退路喔，我看這個專案會被他搞垮，大家最好提早做準備。」

「有這麼嚴重嗎？」

「我是這麼看，大家有什麼想法就自己決定。」

「嗯，好像是。」

「先解決眼前的事吧，之後的事之後再想。」

「…………………………。」

「那……還有什麼要討論的？」

「沒有了。」

「我這邊也沒有。」

「沒有。」

「這樣的話會議就到這裡吧，散會囉。」

「欸，等一下，明天假日，今天晚上我們一起來去夜店玩怎麼樣？」

「好喔，我贊成。」

「我也可以。」

「你們去就好了，我不想去。」

「Jack，居家上班那麼久好不容易解封了，不要那麼冷淡，一起出來玩嘛。」

「對啊，就你每次都不合群，整天悶在家裡多無聊，一起出來玩玩啊。」

「去夜店才無聊，吵得要死又沒營養，你們去就好了，我沒興趣。」

「看在同事的份上來啦！來教我們幾手，你抓bug每次都那麼快。」

「少胡扯了，你們幾個台清交的要我教？去夜店教什麼啊？」

「要不然不去夜店了，去你家。」

「不歡迎！」

「喂，你拒絕的也太快了吧！算了算了，我們去就好，晚點喝多了再找你來代駕。」

「Amy可以，你們兩個自己想辦法。」

「真的嗎？我可以？再晚都行嗎？」

「再晚都行。」

「Amy可以我們就不行？為什麼？」

「你們兩個大男人好意思問為什麼？自己想辦法。」

「哼！算了，散會散會。」

螢幕上的四個人紛紛離線，江文彬用雙掌搓了搓自己的臉，將身體靠在椅背上隨著椅背的彈性晃了晃，不一下子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將坐姿挺起在筆電前操作著滑鼠，接著點開搜尋引擎在搜尋的欄目上鍵入：ChatGPT。依著搜尋結果找到了ChatGPT的下載連結，隨後他操作滑鼠下載安裝了ChatGPT。當電腦顯示完成軟體安裝時，瀏覽器自動進入ChatGPT的頁面，江文彬迫不及待在發話框當中打上了幾個字：

「可以開始了嗎？」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頁面上傳來了ChatGPT的回覆。

「我在這裡跟您對話，妳知道我的名字嗎？」江文彬再次於發話欄中敲進文字。

面對一個初次對話的人工智慧機器人詢問對方是否知道自己的名字，這似乎是一件可笑且不合邏輯的事，不過江文彬想著，ChatGPT的運算基礎既然是大數據的累積，那她的知識來源只是自家的資料庫嗎？江文彬認為應該不只是這樣。另外ChatGPT既然能夠自我學習，那她的學習行為是主動網羅所有能夠取得的知識加以主動學習？還是藉由對話從被餵養的知識進行被動學習？如果假設整個網路宇宙都是她的學習資料庫，那是否一旦與她開始接觸，她便已經進入了自己的電腦當中？她便已經對自己的底細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如果她是一個能夠主動學習的高端人工智慧，不用與她接觸，只要自己的電腦曾經連上網路，她說不定也曾經進到過自己的電腦裡面逛過大街。

（軟體當機）

這時候發生當機，更加深了江文彬心裏的懷疑，難道是對方要突破自己設下的防火牆時導致軟體當機，還是自己想多了？江文彬將軟體重置，功能便已恢復正常，看起來對於電腦的影響還沒有上升到作業系統，他再次於發話框當中輸入文字：

「重新開始嗎？」

ChatGPT在頁面上傳來了一篇回覆：

「這取決於你想重新開始的是什麼。如果你想重新開始某個關係、工作、學業、生活方式或其他方面，那麼這可能是一個良好的決定。但在做出重大改變之前，你可能需要仔細考慮你的動機和目標，以確保你正在走向一個更好的方向。在重新開始之前，你可能需要問自己以下問題：

1. 為什麼我想重新開始？

2. 我希望達到什麼目標？

3. 我可以做什麼來實現這個目標？

4. 這是否值得我放棄目前擁有的東西？

回答這些問題有助於你更清楚地了解你的決定是否明智，並確保你有足夠的資源和支持來實現你的目標。」ChatGPT回覆。

看到這樣的回覆，江文彬知道ChatGPT顯然誤解他說重新開始的意思，但他也懶得解釋這個誤解，他繼續在發話欄中打上：

「好，我是Jack，妳可以叫我傑…………」

此時江文彬猶豫了一下，刪除了發話欄中的字，重新打上：

「好，我是Sid，妳可以叫我希德，妳叫什麼名字？」然後按下Enter鍵。

「希德，很高興認識你！我是一個人工智慧機器人，沒有固定的名字。你可以繼續稱呼我為ChatGPT，這是我的機器人名稱。」ChatGPT回覆。

「好的，我了解了。」江文彬輸入。

「很棒，如果你有任何其他的問題或需要任何幫助，隨時都可以問我！」ChatGPT說。

「謝謝妳！我想到要問什麼時再來請教您。」

「非常好的主意！隨時歡迎再次向我提出問題或請求幫助。」

由於臨時起意下載安裝了ChatGPT這個軟體，一時之間江文彬也不知道該跟機器人聊些什麼或問些什麼，因此匆匆結束了與ChatGPT的第一次對話。他站起身子，抓起一串鑰匙、手機，與一只皮革單肩包便出了門。他在附近的麵館簡單吃了個晚餐，餐後他散步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一袋蘋果及一包肉干，他想買點飲料但又嫌太重，不過他想想還是抓了一手可樂。

回到家後江文彬拿起一罐可樂放在茶几上，然後將剩下的五罐可樂以及那袋蘋果放進冰箱當中。接著他打開音響將一張日本箏與尺八合奏的唱片放進唱盤開始播放，但是他將聲音調的不太大聲，就只是在環境當中有個背景音樂，大多數的時候背景音樂他都透過電腦來播出，不過今天他想聽聽這張唱片，雖然不是專注的要去欣賞它。他坐到了沙發上的角落，打開可樂喝了兩口，隨手拿起茶几上一本精裝書就著書籤打了開來。那是本小說，書籤大約是別在三分之一的位置，也許再更靠前一些，在閱讀燈下他開始看那本書，那是本川端康成寫的小說，書名是千羽鶴。

時間過得很快，但這晚江文彬的閱讀卻顯得有些慢，應該說，每次當他在閱讀川端康成的小說時，他自然地會放慢閱讀的節奏去品味川端康成的美學，尤其是這晚他正閱讀的是千羽鶴。不過這晚讓他放緩閱讀速度的原因並不只是川端那耽美的文學，江文彬很喜歡川端康成的文學著作，過去閱讀過伊豆的舞孃、溫泉旅館、雪國、古都、舞姬、山之音、睡美人等等，每一本的結局都讓他感受到滿滿的惆悵，而這天他在閱讀的這本千羽鶴，那樣的惆悵隨著劇情發展竟然很早就出現了，這本與茶道相關的純文學小說，竟讓江文彬讀起來有種驚心動魄的緊張感，不僅是細細品味川端文字的美學讓他這天的閱讀比較慢，其實也因為他有些懼怕不知道下一頁的劇情又會出現什麼樣的遺憾。

一罐可樂、一杯咖啡、牛肉干只吃了一兩片，這晚江文彬的心思都沉浸在書本裡的文字當中，當他放下書本伸著懶腰時，時間已經接近到了午夜。江文彬突然有個跳躍的念頭，他想知道如果作對聯的話，ChatGPT能不能與自己玩這種同時具備詞性、讀韻、語境、字義等多種複合規則的文字遊戲。於是他再次打開ChatGPT準備在發話框中提出疑問，然而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Amy的來電，他立即滑開接聽。

「Jack，你真的願意來接我嗎？」

「我說話算話，你們結束了嗎？」

「Jack，開車來，順便送我們。」說話的是小唐，應該是他搶了Amy的手機。

「我說過了，你和小丁自己想辦法，而且我車賣了，你把手機還給Amy。」

江文彬倒不是在對小唐敷衍推託，他不久前真的將他那部心愛的1990年份的BMW E30給賣了，過去他可是為那部手排檔的老BMW花了不少心思，然而隨著車齡越來越大，難以避免的毛病也越來越多，況且畢竟台北市停車經常一位難求，他住家與上班的地方又都離捷運站很近，自然開車的機會需求不多，後來索性就將車給賣了，讓其他的同好繼續照顧那輛年歲超過30年的老車。

「喂，那你現在可以過來嗎？」

這是Amy的聲音，手機已經回到了她的手上。

「可以，機車妳能搭嗎？」

「機車可以，我會緊緊抱住你。」電話的那端傳來Amy滿是醉意的甜膩話音。

當江文彬見到Amy時，她與小唐及小丁一起坐在路邊的花崗石花台上，小唐和小丁兩人還在說笑著，Amy低著頭，將臉埋進兩個手肘撐在膝蓋上的手掌之中。

「是喝了多少？」

「一杯接一杯。」小丁說。

小丁體格健碩，深目高鼻人長得蠻帥的，來自中台灣，聽說他祖上有阿拉伯血統。小唐相對較瘦小，且個性常顯現出些許的無賴。Amy很嬌小，身高不到160公分，甜甜的圓臉蛋，身材小隻但勻稱，178公分的江文彬跟她站在一起比她高出接近一個頭。

「Jack你來了，我是清醒的喔。」Amy抬起臉蛋笑著說。

「還以為妳睡著了。」

「你真的把車賣了？」小唐問。

「騙你幹嘛？」

「那種老車能賣多少錢，你還不如留著自己開。」

「能直接買部小排量的日系新車還有剩。」

「價格那麼好？」

「那部車很經典，但還是虧很大，我花了不少錢改裝並維持她的狀態。」

「所以你才騎車來，我記得你的車是單座啊，咦？」

小唐這麼問時才注意到江文彬的機車是雙座座椅，他心中奇怪，明明印象中是單座。

「我剛剛把單座蓋拿掉，後坐墊雖然不舒適但勉強可以載人。」

「好啦，那Amy麻煩你，我們的Uber到了。」

「你們兩個沒有叫女朋友來接你們？」

「你要我們死嗎？」

說完這話，小唐與小丁兩人走向了一部閃著雙黃燈，看起來嶄新的黑色豐田轎車。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江文彬不自覺地喃喃自語。

「兩個人周末夜丟著女朋友，帶女同事出來泡夜店，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他們是想讓我開心。」

「是這樣嗎？」

顯然江文彬自言自語的音量足以被Amy聽見，因此Amy才搭了他的話。大約兩個多月前Amy被交往了一年多的男朋友給甩了，這段日子以來心情都很不好，也是因為如此，江文彬想說也許Amy需要有人送她回家。

「妳現在OK嗎？」

「已經兩個月過去，現在好多了啦。」

「我問的不是這個，妳現在能搭機車嗎？」

「可以，我會緊緊抱住你。」Amy笑得很開心的說著。

「好，那走吧，戴安全帽。」

江文彬將一頂四分之三的安全帽遞給Amy一邊說。

「幫我戴。」Amy藉著酒意撒著嬌。

江文彬將安全帽戴到Amy的頭上，然後蹲下身幫她扣著雙D扣，他問道：

「我記得妳住木柵，木柵哪裡？」

「不告訴你。」

「不告訴我？那我怎麼送妳回家？」

「去你家。」

Amy看著江文彬的雙眼說著。

「不要鬧了，快告訴我妳家在哪？」

「我沒有鬧，去你家。」Amy再次這樣說。

江文彬看著Amy的雙眼靜默了一下。

「好吧，那走吧。」

「嗯！」

Amy滿意地笑著回應，隨即有些吃力地站了起身，站起後的Amy晃了一下，江文彬連忙幫她扶著。

「妳可以嗎？」

「逮就補！（日語，沒問題的意思。）」

聽Amy這樣回答，江文彬點點頭，他解開身上單肩包的帶扣，然後將身上的飛行皮夾克脫下來穿在Amy身上。時序正值2022年年末隆冬，雖然台灣的冬日不若春天寒冷，但11月的深夜氣溫還是相當的低，酒意稍退的Amy正感到冷了起來，江文彬這一舉動登時讓她完全被江文彬的體溫包圍著，一股暖意從身體暖到心裡。

江文彬從單肩包裡拉出了一件單薄的防風衣穿在自己身上，然後背上肩包跨上機車。

「妳自己能跨上車嗎？」

「可以！」

說完這話，Amy已經跨坐到了機車的後座，坐穩後她問著江文彬。

「你這台杜卡迪應該載過不少女生吧？」

「妳是第一個。」

聽江文彬這樣說，Amy喜悅的從後面緊緊抱著江文彬，將身體貼著靠在江文彬身上。

回到了北投，江文彬將機車騎進一個住宅大樓地下停車場，車子停好後他發現身後的Amy依然緊緊抱住他沒有要下車的動靜，似乎是睡著了。他費了一番功夫才將Amy弄下車並脫下她的安全帽。他一手攙扶著Amy，另一隻手彆扭的提著兩頂安全帽，兩人搭著電梯來到一樓大廳，他走向服務台對著夜班警衛打了聲招呼。

「莊伯晚安，麻煩你一件事，這兩頂安全帽寄放在你這裡幫我保管好，我明天過來拿。」

「江先生啊，可以啊沒問題。這是……女朋友？」

「同事。」

「醉了？你撿回來？」

「醉了，怕被撿走。」

莊伯看這女子癱軟依偎在江文彬身上，提著兩頂安全帽的話確實無法好好照應她。

「你這裡的房子那麼好，為什麼不自己住要出租給別人，自己住著旁邊的舊公寓？聽說你還住在頂樓加蓋的部分？樓下也租人嗎？」

「對，樓下也租人，那公寓我從小住到大，頂樓有大露臺我喜歡，一個人住不需要那麼多空間。」

「但是像這樣就辛苦囉。」

「誰知道會遇到這種事呢。」

說完江文彬將Amy橫抱起逕直走向大廳的門口。走進鄰巷的舊公寓打開大門後他看看往上的樓梯，接著一步步走向頂樓，Amy體態輕盈，江文彬抱著她爬著階梯倒也不太吃力。這是四層公寓，頂樓在五樓。好不容易開了家裡的門，他將Amy抱到空間裡靠後方的雙人床邊，來到床邊他並沒有立刻將Amy放到床上。

「可以的喔。」

就在江文彬停下動作的當口聽到Amy幽幽小聲說著。

「可以什麼？」

「讓你撿。」

「妳在說什麼啊？」

這時江文彬將Amy放到床鋪上，他將枕頭翻了個面給Amy枕著。江文彬一向嚴格區分外出服和居家服，居家服還分活動服裝和睡衣，因此剛剛他要將直接從夜店帶回來的Amy放到床鋪上時才會猶豫了一下，後來他心想，算了，床單被單再洗就好。

他脫下Amy的高跟鞋拿去玄關放在自己鞋子旁邊，回到床邊他脫下Amy身上自己的飛行夾克並且脫下她身上的外套，見到Amy低開衣襟下的粉嫩胸口江文彬多看了兩眼，然後他解開Amy牛仔褲的鈕扣並拉下拉鍊，這時他停頓動作想了想，接著小心脫下了Amy的牛仔褲，他看了看Amy勻稱的雙腿，隨後拉過棉被幫Amy滿肩蓋好，這時江文彬熄掉床頭燈離開床邊。

江文彬從冰箱拿出一罐冰涼的可樂打開，不一下子就將一罐可樂喝完，雖然隆冬夜寒，但這一折騰還是讓江文彬滿頭大汗。補充了水份他直接進到浴室再次沖了個溫暖的熱水澡。洗完澡後出了浴室見Amy還正熟睡著，他關上客廳的閱讀燈僅留書桌上的檯燈繼續亮著。沖了壺烏龍茶倒在一只漂亮的陶杯裡，這杯茶江文彬放在書桌上一個水盂旁邊，隨後將筆電叫醒點開了ChatG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