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洋告知尹叔叔自己研究所推甄已過的好消息。
電話那端的尹桐也感染了養子的好心情,隔著千里仍能感受他聲音裡那神采奕奕。
但最讓他快慰的是,承洋語氣裡透著陽光,似所有陰翳皆離他遠去,尹桐暗道,和妹妹一起果然對他精神方面有幫助。
他絲毫不知承洋那份歡快實為戀上苡清的飛揚。
隨日子推移,苡清生日來臨。
女孩從不記得關於自己的記念日,以往都是楊家人準備的驚喜或哥哥的禮物才會提醒她又長了一歲。
今年也不例外,她照舊上課,一切如常。
下課時被同學準備的蛋糕給弄得有些呆愣,這才想起原來今天是自己生日。
在同學們的擠眉弄眼下,Lars開口邀約苡清晚餐,而她實在沒有戀愛經驗,怕自己拒絕,會在眾人面前傷了他,只好勉為其難的應下,卻不知承洋早等著妹妹要帶她出去慶祝。
苡清看看時間仍早,索性問問跟自己學語文的朋友願不願意將課改成今天,在同學欣然應允下,她便計劃去朋友家授課,盤算著晚上「應酬」Lars的晚餐邀約完再回家,完全不知承洋要給她驚喜的心思。
承洋看看時間,納悶妹妹仍未歸,只好撥了苡清號碼,想探問她究竟在哪裡,誰知鈴聲自妹妹房裡傳出,竟是沒帶手機出門。
他有些悶悶的到陽台點起菸,希望能見到她回家的身影。
苡清硬著頭皮打量眼前盛裝的Lars,心裏有千百個後悔答應這個邀約,礙於無法反悔走人,她只能上車隨他赴預定好的餐廳而去。
席間,她渾身不自在看著滿室正裝的男女,覺得自己是走錯場的異類。女孩整晚幾乎食不下嚥,對著含情脈脈的Lars只能強顏歡笑,婉拒他的正式追求。苡清如坐針氈般熬時間,終於,一桌桌情侶離席,她也順水推舟說想回家休息。拗不過少年的要求,仍是讓他送自己回家。
到了公寓,Lars下車送女孩至門口才離去,而這一切,都落在枯等了一晚的承洋眼裏。
苡清入了家門,納悶一室黑暗,承洋仍未歸嗎?女孩沒看見有個身影正盯著自己,亮起燈,才發現哥哥正從陽台凝視著她。
男人渾身散發危險的氣息,女孩莫名有些畏縮,哥哥手裏的菸讓她腦袋飄過Lars送自己回來的畫面。
他看到了?
就這麼過了許久,時間靜止般。
苡清緊張的嚥了口唾沫,忽地,承洋動了。
他扔掉手裏的菸,踩著豹子般的步伐往妹妹走去。
苡清手足無措,感到那股可怕的低氣壓緩緩攏罩在自己身上,承洋那雙黑沉沉的眸閃著道不明的情緒,似駭人風暴隱隱醞釀。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
女孩驚得屏住呼吸,世界靜的彷彿只剩自己心跳。
怦咚,抨咚。怦咚,怦咚......
承洋往前踏了一步。
苡清下意識退後一步。
窒人的靜默。
噠、噠、噠......秒針走得女孩心慌。
終於,他開了口:「和那男孩約會?」男人淡淡問。
「......不是約會,我,怕傷人......」
她語無倫次,不知從何解釋起。
他托起苡清下顎,凝視漸漸紅了臉的她。
承洋輕笑起來,妹妹雖慌亂但澄澈的雙眼給了自己答案。這傻丫頭沒談過戀愛,約莫是怕傷了人才勉強答應。
男人輕吻女孩頰邊:「生日快樂。」
苡清這時才喘出氣,感受那股威壓已消失,忍不住嗔道:「還以為你要吃人,想嚇死誰啦。」
承洋給妹妹逗得歡快地笑出聲,擁住她:「陪我喝一杯慶生酒好嗎?」
苡清皺皺鼻子:「......誰敢說不。」
他拍拍女孩腦袋,逕自去拿紅酒開了,拎過兩支杯子便往陽台走:「賞月?」
她這時抱著承洋手臂俏皮的說:「我是俗人,看月亮不會飽,有食物餵壽星嗎?」
男人低低悶笑:「看來晚餐食不下嚥。」
苡清發窘,放開哥哥手臂:「別笑我,換了你也吃不下。」
承洋再無一絲芥蒂,唇角微揚,任妹妹翻食物去。
苡清將冰箱內的麵包烤好,端進陽台坐在哥哥身邊,他已自斟自飲起來,見了妹妹,遞過杯子給她,輕碰杯身,啜口酒,滿天繁星碎光灑下,寧靜美好。
苡清凝視哥哥深邃的眉眼輕嘆:「你真的很像爸。」
承洋垂下眼,若沒有那場大火,他和妹妹是否又是另一個故事?
還有雲貞,他......真的不要自己這個朋友了?
苡清察覺哥哥的低落,只輕握他手,並不追根究底。
倆人平凡而溫馨,襯著月光和滿天星斗,抓住生日的尾聲,用兄妹專屬的寧謐慶賀她的誕生。
「再一支?」
承洋搖了搖空瓶,看向身側托腮的妹妹,苡清不置可否,只淺笑出一隻梨渦。
男人遂起身,又開了瓶紅酒,緩步踏入陽台,只見苡清已靠在欄竿邊,凝視下弦月,長髮飄揚,映出滿身清冷。他似乎覺得妹妹會就這樣乘風而去,無可自抑的緊摟她,想驅散這令自己心慌的感受。
苡清倚在他懷中,忽而開口:「Iwona是......嗯......和你很親密?」
承洋聞言,笑得胸膛震動,妹妹......吃醋了?
他抵著女孩髮心:「......嗯,很親密。」
苡清僵了僵,扳著哥哥的手,無名火竄起。
承洋笑得輕顫,手臂卻箍得更緊:「是曾經很親密。」
女孩這才明白哥哥在逗弄自己,更是羞惱:「我明天也要去製造『曾經』很親密!」
男人低頭吻住妹妹頸側才輕道:「那些『很親密』都是過去式,現在只有妳。」
苡清不依不饒:「那些!?」
承洋笑得更是開懷:「妳不會認為我這些年都在當和尚吧?」
女孩雙頰爬滿紅暈,後悔自己開了這個話題,但又忍不住想,是有多少「那些」。
她仰頭瞄了眼哥哥清俊的側顏,暗自腹誹,不是「那些」是「那堆」吧!
承洋讀心術似的:「的確是不少人,妳......在意?」
苡清氣惱,張口狠咬哥哥手臂:「我覺得自己很吃虧。」
歡快的笑聲自女孩頭頂傳來,他鬆了臂,拉過妹妹,托起她雙頰:「以後再沒這些、那些,我只要妳。」
承洋凝望苡清,向月光暗暗起誓,除了她,從今後再無旁人。
只是,當時他還不明白,人生的殘酷不止生離死別,愛情,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