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日常不日常 Day145：颱風夜值班之農損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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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次颱風，我一共值了兩次夜班。第一次颱風未至，悠閒度過十二小時；第二次因為颱風已經出海，理應輕鬆愉快——應該是這樣才對。

是夜，準備去上第二次夜班。

從剛出門就覺得不對勁。租屋樓下的道路積水了，車輛經過濺起層層波浪。雨下得又急又大，比颱風籠罩的那兩日還要驚人。

身處在水與陸地的交界處，我深吸口氣，催動油門駛入水域。

不要熄火、不要熄火！

心中不停祈禱，見到前方因輪胎攪動而起的水花接近機車龍頭，我內心都涼了一半。

如果熄火了，怎麼去值班啊！

幸好淹水的區域不大也不深，脫離了積水區後，看見薄薄水流覆蓋的路面，我竟感到鬆一口氣。

回到陸地的感覺真好！

這時就很慶幸自己的上班地點接近山區，行經租屋所在的市區往公所方向前進後，地勢漸高，已不見方才那處處淹水的窘境。

只是不安的念頭越來越強烈，而且有種既視感。猶記第一年辦災害之前，出門值班的狀況也是這樣啊！（Day7：颱風天值班的累與淚）

不同的是，當年的我值的是日班，此時的我則是傍晚出任務。

抵達公所，這裡已經好幾天都沒關門，燈火通明，各課室的人來來去去，還有國軍進駐。

我狼狽的卸下全身裝備，將濕透的雨衣晾好，跟負責前一班的同事職代妹交接。

「有民眾通報路上有土、竹子垂下來了之類的狀況的話，直接打進登記表就好，反正廠商電話打不通。」職代妹神態自若的告訴我，明明值班了十二小時，絲毫不顯疲態。

年輕人果然是年輕人。

欸不對，廠商電話打不通是怎樣？

「好像忙翻了吧，機具調度來不及，比較緊急的路會先去處理就對了。先走啦！」職代妹見打卡鐘的時間跳到八點，蹦蹦跳跳打卡下班去。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幾個小時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一樣。

晚上九點，社會課的同事買了鹹酥雞過來，招呼了民政課跟行政課的值班人員，幾個人一起坐在我們課後方的會議桌吃了起來。

「封橋那天，橋的兩邊單位沒喬攏，一邊說要封一邊說不要，課長破口大罵……但其實封橋責任根本不在我們。」民政課同仁跟我們分享道。

「有個獨居老人颱風天跑出門，摔進水溝裡，不知道現在狀況如何。幸好他不是列管的獨老，不然我們就完蛋了。」社會課同仁心有餘悸。

「聽說民政課長三天沒回家了呢。他有洗澡嗎？」

「有一戶人家屋頂被掀了，來公所尋求收容，後來安排入住旅館，隔天又來一個說他也住一起，求收留。我們懷疑他是不是只是想住旅館，但沒證據。」

他們輪流分享著這幾天的狀況，只有行政課同仁專心吃著鹹酥雞，沒有開口。

嗯？說起各課分工，民政課負責撤離、社會課負責收容、我們課負責搶修，行政課負責什麼啊？

「明天早餐要吃什麼？」吃完鹽酥雞，行政課同仁緩緩問道。

……原來是後勤補給的部分啊！

話說第一天的夜班沒有提供早餐，後來在大家的爭取下，總算有早餐能吃了。

吃完宵夜，大家各自回崗位。我瀏覽了一下群組，沒有新通報。

想想這很正常，通報來源多半是里長跟熱心民眾，這幾日白天已經奔波了整路，夜深了再出門只是玩命。

辦公室床板入住了新房客——社會課同仁安穩窩進睡袋中，準備入睡。等等，這裡是我們課的位置吧？你不回去辦公室嗎？

「我來陪睡。」社會課同仁朝我眨眨眼，又閉上眼。

喔，好喔。

我也將躺椅擺好，睡袋鋪好，順便把同事挖起來幫我拍張照。

在辦公室睡覺太少見了，一定要拍照留念！

「那個，你比個什麼手勢好嗎？不然這樣看起來好像我在偷拍你睡覺。」同仁按下快門後，發覺哪裡怪怪的。

聞言，我閉眼比了個耶，畫面才正常許多。

輕鬆愉快的氣氛沒持續太久，在我有了睏意，準備將手機放到一旁時，訊息跳了出來。

「農業部公告明日起受理農損補助——」

農業災害群組響起，農業局承辦轉發了公告圖檔。

我猛然坐起，躺椅因動作而嘎嘎作響。一旁陪睡的同事睡眼朦朧看過來，翻翻身繼續睡。

但我睡意已然消失。看了看現在的時間，晚上十一點半，此時是颱風假的第三天，週五晚間。

我以為傍晚或假日公告已經很誇張，但原來這一切是沒有底線的。

職代妹在我們的私人小群組上炸了，瘋狂怒罵唾棄農業部，不明所以的某課室主任也跟著附和應聲。

「農業部在搞什麼？明天開始受理，我半夜要上哪找人？」

「就是說呀，他們只在乎自己。」

「大家都在忙著淹水救災，結果現在公告？」

「對呀，真的很過份。」

我看了看群組，然後忍不住傳訊息給那位附和的某主任。

「你真的知道發生什麼事嗎？」我問。

「不知道。」對方很是誠實。

「……」

一陣無語，我無暇繼續跟他對談，手機視窗轉換了下，按下職代妹的通話鍵。

「這次是全品項災害，有必要全所動員，我等等會打給區長取得同意。你明天早點進來把受理前置作業準備好。」

「知道了。」職代妹在電話一頭的語氣很無奈，「我真的好不爽，等等一定氣到睡不著。」

完全可以理解，此時各地淹水未退，里幹事跟各單位忙著救災，道路農路廠商也忙碌於搶通道路——農業災害再攪和下來，小小的公所有三頭六臂都不夠。

只是我，已經氣到不想再生氣了。

農友的權益最重要，天經地義，不容辯駁。

雖然深知農地急需復耕的急迫性，但真的有必要在週五深夜公告嗎？

消息的傳播在半夜並不快，如此反而會影響農友的權益吧。

半夜十二點，我打電話給區長，向他報告要開災害了，請求各課室共同支援云云。

「以你們課的優先出勤，真的人手不足我再調派其他課室幫忙。」區長聽完，一反常態，語帶保留的說道。竟然不像之前，同意全所動員那般堅定。

前陣子才剛經歷了一場農損救助（Day142：農業災害之不再是主辦），似乎外課室同仁對於不斷支援本課有些微詞，加上這次颱風造成各課室都忙碌不已，讓區長多了些考量吧。

但我們早就全課出動了啊……

我無奈，卻只能接受。

農業災害救助辦法有提到，公所可以視情況組成專案小組，加速辦理效率。說得非常好聽，實務上窒礙難行。

農業課人手不足？法規有說可以全所動員喔，你們受理勘查速度慢，是你們的問題。

上頭公告完就將球扔回公所，合理。

這一夜睡得很不安穩。外頭風雨轉小，逐漸平息，顯示著颱風的影響已然遠去。

而我們的戰鬥才正要開始。

週六，一早。

課長要求本課全員出動，除了幾位因為住家淹水無法出門的同事外，大家都準時上班，臉上是不約而同的茫然。

職代妹帶著他們去場佈，我則是將對外的公告處理好，掛到網路上。

幸好補助的消息還沒傳開，沒有一早就被農友包圍。

早上八點，應當是我下班的時間，卻是即將忙碌的開始。

「最近水稻剛插秧，你們下午先派員去拍照存證。」區長走過來指示道。

我愣了愣，完全沒有抗議的力氣，只能點頭稱是。

沒有「辦不到」，只有「想辦法辦到」。

下午時分，農友陸續出現，臨時上陣的幾位同仁剛好是新手，加上人手一疊權狀報好報滿，一度大排長龍。

這次災害主要影響的區域是平地短期作，小地主大佃農的案件不少，在受理時需要花比較多的時間。

受理現場總算上了軌道，我和幾個同仁分頭出門拍攝水稻去。

兩個兩個一組，一人騎車一人拍，但我選擇單獨出動，比較自由自在。

一手抓著手機拍呀拍、一手催油門，這樣的勘查方式早已成為習慣。

只是那逐漸襲來的睡意……

從前一天晚上八點一直上班到隔天下午四點什麼的，果然太操了啊！

從來沒有在公所連續待那麼多小時過。

掙扎著、努力拍照著，終於在傍晚時分完成區長交代的任務，我打道回府，準備好好休息。

但不能休息太久，因為隔天、再隔天，然後接下來的連續十天，都要上班。

那幾日的颱風假彷彿一場久遠以前的夢。

也罷，就僅僅是工作的日常發揮，坦然面對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