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部振奮人心的電影、聽一個悲傷感人的故事、讀一本驚心動魄的小說,特別是真人真事,常能使我們在平淡無奇的生活中,掀起一陣激勵與感動的餘波。在那個心情激動不已的餘波裡,我們會對故事主角的乖舛人生發出一聲嘆息,同時欽佩其生命力竟然可以如此的堅韌強悍。
一個令人落淚的悲慘結局,可以讓我們心懷感恩,感謝那一如這般的遭遇,没有發生在我們的身上。一個教人歡呼的圓滿結局,能夠幫助我們提振勇氣,相信所有的苦難,終將成為過去。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未知的冒險,既然是冒險,就一定有人跌落谷底,有人攀上山頂,每一個故事都有它特殊的意義。但那畢竟是屬於別人的冒險故事,關於我們自己的冒險故事,又該怎麼寫!
鄉野間的甘蔗田裡,傳出二隻老鼠在交談的聲音。
黑老鼠對灰老鼠說:「我考慮了很久,決定搬去人類的城市居住,那裡的生活精采絶倫,到處都是神奇的景觀,有著吃不盡的食物,豐足到無法想像,簡直就是天堂。雖然危險,但值得冒險,就算必須面對陷阱的挑戰,也比老死在這塊田裡、永遠吃著同一種草根要好得多。臨走前,我想邀你一起去!」
灰老鼠回答:「你有勇於冒險的精神和追求更好生活的志向,我真是替你感到高興,我要在此祝福你,希望你去到人類世界以後可以過得比現在還要快樂。而我,我喜歡這裡,我喜歡這裡的簡單平靜和無憂無慮,只有生活在這個地方,我才有能力守護我的家園和我的孩子們,這是上天已經給了我的,我接受它,並且享受它。」
最後,黑老鼠帶著滿腦子的美好憧憬,獨自離開了從小長大的甘蔗田。剛開始的時候,還能打聽得到牠的消息,才過没幾個星期就杳無音訊了。
灰老鼠在簡單平靜的甘蔗田裡,悠然的度過了一生。臨終前,留下了一句話給牠的兒孫們,他說:「勇於冒險,或許可以擦出短暫的傳奇火花;追求平安,才是生命最需要的長久祝福。」
曾有動物考古學家針對86隻常見的褐色家鼠殘骸進行研究,有的屬於城市地區、有的來自鄉村地區。結果顯示,就飲食方面,都市地區的老鼠要比鄉村地區的老鼠來得營養均衡和穩定。隨著人類不停開發各式美食,都市的垃圾量不斷增加,使得居住在其中的鼠類有著更多元的廚餘可以大快朵頤,由於豐盛有餘,故不太需要與同類競爭。而且,都市建築結構複雜,讓牠們有許多可以隱匿的藏身之處。
這個研究似乎打臉了《伊索寓言》中有一篇名為〈城市老鼠與鄉下老鼠〉的喻意,認為真實的情況是城市老鼠要比鄉下老鼠活得更好。理由在於,生活在農村的老鼠必須採取更廣泛的覓食方式,以應對食物補給不穩定的狀況;且在人口不多的農村,少有造成食物浪費的情形,導致老鼠們的選擇性實在有限,甚至還要跟其他動物競爭。
若單從食物的來源去看,研究的結果或許没錯,但就生活整體的安全性而言,只要吃得好就一定活得好嗎?
另有一群醫學專家提出報告,他們拿人類平時在吃的精緻食物,也就是極易產生脂肪肝的食物去餵老鼠。檢驗發現,老鼠原本正常的肝臟,因為脂肪含量的漸漸增加,最後竟演變成脂肪肝炎,餵食越久,發炎的程度就越嚴重,血液中「同半胱胺酸」的濃度也越高。(註:同半胱胺酸是一種少量存在於血液中的氨基酸,為消化動物性蛋白的中間代謝產物。長期有高同半胱胺酸血症的時候會引起血管硬化,也會損傷血管內壁而形成血塊,導致中風、心肌梗塞、肺動脈栓塞和腿部深層靜脈的血栓。)
由此看來,吃得太好反而增加病痛發生的風險,這還不包括城市老鼠要面對人類採取各種撲殺的手段。只為滿足三餐的口腹之欲,冒險住在人類的城市當中,真的有比較好嗎?
客觀來講,也不是說住在鄉村的老鼠就一定活得比較好,每一種環境都有它必須具備的獨特生存技巧,重點在於,冒險去到另外一個更大、更不可控的風險之中,拼著賠上自己、賠上家庭的代價,值不值得?
接受平凡,並不是熄滅鬥志;甘於庸碌,也不是放棄理想;不去冒險,更非缺乏勇氣;我們只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幾分實力,能要的有多少,能保住的是什麼。我們不想被世界的標準左右心念,我們之所以不追逐、不跟隨,是因為我們在自己有把握的現況裡已經感到滿足。
投入冒險的狀態,自然要承擔風險;安於平淡的狀態,自然會犧牲豐富;所謂的「遺憾」,並不是什麼事都不敢嘗試,而是不管做了什麼事都只留下懊悔。
生命,無論是在這裡或那裡,冒不冒險並不是我們的目的,追求平安才是。假如生命不是處在平安的狀態中,要如何享有長久的快樂呢?換句話說,也唯有在生命不是處於平安的狀態下,才是我們應該鼓起勇氣去冒險的時候。
假如真有一種冒險,可以讓我們得享平安的活著,平安的死去,即便風險再大,哪怕魔鬼擋在前面,也要勇敢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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