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第一次遇見的荷蘭人,是在華航的經濟艙坐我身旁的一位荷蘭男生。
他跟我想像的歐洲人差不多,鎮定、沒有什麼表情,差別是比我德國前男友矮。
當機場廣播飛機就要抵達阿姆斯特丹的時候,我在高空驚醒,心想天啊我接下來到底要怎麼安全抵達我的Airbnb租房, 甚至是,我到底該怎麼走出這個機場?
我不是路癡,只是方向感差了點。
大一時借住在永和的舅舅舅媽家,剛抵達那幾天,表妹帶了我走過上下學的路線,從家裡出發,經過人聲鼎沸的樂華夜市,然後到頂溪捷運站。
我想一切都沒問題了,我只要聞到麻辣鴨血就會認得路了,畢竟樂華夜市就那麼一條路。
於是有一天我決定來好好探索永和這個地方,而我卻忽略了,永和,其實是全世界最大人造迷宮這個事實。
當我在一個看似熟悉實則陌生的街道時,我,正式宣告自己迷路,更慘的是我沒有帶手機。
在那個不是人人都有智慧型手機的年代,沒有導航就得問人,然而我完全聽不懂當地人在講什麼,於是我就只能靠紙本地圖,像探索新大陸的北美人,花一個多小時繞過各種騎樓地形回家。
從此我包包必備大台北地圖,而且是每個包包都各放一個,直到有了智慧型手機才捨去這個習慣。
機場,卻是一個沒有導航Google姊沒有辦法幫你的地方,因為導航只能帶你到另一個地址,而機場,機場就只有一個地址啊!
於是我轉頭,鼓起像要告白的瑟瑟發抖的勇氣跟我身旁這個荷蘭人搭話:
「你好,我是第一次來荷蘭,我不知道要怎麼走出機場到搭車的地方,請問你下機後可以幫我嗎?」
荷蘭男生應允了。我們沒有聊更多,但我欣喜若狂。
下機時,我就像跟蹤狂一樣緊跟他的屁股後面,我恨不得他上廁所我也跟著進去。
但我們還是走散了。
走散了,我就只能跟著人潮移動。
我就像沒有媽媽的小魚,一路被人潮擠到領行李處。
這時我才意會到我不是在永和,而是在一個處處都有指示牌的,一個規劃得工整地像棋盤的地方,機場。
下一個問題是:怎麼抵達Airbnb呢?
我因為這個方向感先天障礙的體質,通常在出門前就會把方向給查好,尤其是哪裡該轉彎,哪裡該停下,甚至寫在一張紙條。
我按照指示牌,費了一番功夫找到了火車售票口,買了交通卡,就這樣如釋重負上了車。
車上各個人種佔據不同角落,像是跟我宣告進去了移民社會。
我照原定計畫搭到了海牙車站。
撇除我因為忘記刷交通卡進門,感應出口後被直接扣了30歐元,一切都還算順利。(果然是歐洲就是高級,連罰金都特別貴)
海牙車站是一棟現代主義風格的建築物,現代主義白話的意思就像是建築師突然忘了怎麼裝飾房子一樣,把所有的細節都剝光,只剩下冰冷的玻璃、鋼鐵和水泥。
海牙車站好一些,因為建築師在屋頂上設計了可以透光的洞,彷彿告訴大家說,嘿,監獄裡也是有陽光的,不要太悲觀。
雖然我已經為了我逝去的30歐元悲觀起來,還是照計畫找到了電車,搭到一個叫做de la reyweg的小站。
一下車,一排排棕色的,方正的公寓房子映入眼簾,原來我真的到荷蘭了。
接下來就是上網看房東給的地址,用導航走到Airbnb的短租房就行了吧。
然而就這樣在這個寬廣美麗的藍天下,發生了一樁慘絕人寰的悲劇:
我在台灣買的歐洲網卡沒有網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