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術，假如榮格89

背徳の誘惑。飲酒過量有礙健康，不要太背德

爹地～爹地～

門外的稚嫩嗓音越來越清楚，而且還夾雜著其他的聲音：腳步聲、講話聲、笑鬧聲…敲門聲！

蛤？已經是下午了？明明剛才回家時，家裡還一片寧靜，鴉雀無聲，完全看不到人影，也沒人提早告知，怎麼現在突然又熱鬧起來了呢？

爹地～爹地～

榮格走近書房門口，想要確認是自己的幻覺不是，聲音越發清晰，開了門一看，真的是瑪莉安娜兩隻手牽著搖搖晃晃的海倫，一顛一跛的走過來。待見到榮格現身，海倫立刻掙脫瑪莉安娜的手，幾乎是飛撲向榮格而來：爹地～

雙手抱起紅噗噗臉頰的海倫，榮格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寶貝，爹地好想你～

爹地！！

另一個聲音從稍高一點的位置傳來：爹地你回來了～

瑪莉安娜也抱著榮格的大腿，爹地、爹地！

又再遠一點、沒那麼細嫩的聲音，聽起來是共鳴位置不同的男聲，是法恩茲！

爹地，你總算回來了！

我？回來？不是吧，是你們回來才是吧～

卡爾，你還好嗎？卡爾？！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榮格睜開眼睛，望著身旁的妻小們，發現自己半躺在書房的沙發上，被家人們圍繞著；「爹地～爹地～爹地～」此起彼落。

「咕嚕～」

「卡爾，你剛才昏倒了，你知道嗎？」

「咕嚕～」

「我昏倒了嗎？怎麼我都不曉得？」

「卡爾，你聽聽看，你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得這麼大聲，你沒聽到嗎？」

「欸，真的耶～」

「你昨天傍晚回到家後，只喝了一點點的熱湯，就說你累了想睡覺，我也不吵你，讓你好好睡；今天早上我和孩子們受邀去 M 的家裡拜訪，你也睡得很熟，我也就沒再叫醒你。卡爾，你是太累了嗎？阿格奢，你帶弟弟妹妹們去樓下，再請南妮帶碗熱湯上來。」

「好。」

待孩子們離開後，艾瑪推過書桌旁的椅子，坐在榮格旁：「卡爾，我知道部隊裡沒有家裡舒服，沒能好好休息也不意外；不過，你這次看起來特別疲累，是有什麼原因嗎？」

「叩叩～」書房門傳來敲門聲，艾瑪曉得是南妮來了，立刻起身，開了門接過南妮剛準備的熱湯，「謝謝你。」隨手關上門：「卡爾，喝個湯吧。」

榮格坐正了身子，雙手捧著艾瑪給的熱湯，將臉埋在湯碗蒸散開來的熱氣裡好一會兒。

「我有跟你說過我反覆出現過的一場噩夢嗎？」

「…」艾瑪搖搖頭。

榮格捧著湯碗，緩緩啜了一口：「咕嚕～」肚子再度傳出聲音。獲得能量補充、神情精神許多後，緩緩開口：

「…我看見一場大洪水淹沒了北海和阿爾卑斯山之間的北部，以及地勢低窪的土地。當洪水淹到瑞士時，我看見群山越來越高，以保護國土。我意識到，一場可怕的大災難就要來臨。我看見了漫天的黃色巨浪、漂浮在水裡的文明殘片及成千上萬被淹死的屍體，整個汪洋大海變成血海。這個幻象持續了大約1小時，我感到迷惑、嘔心，也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慚愧…」《榮格自傳》

「說實在的，我分不清是自己想像出來的，還是在夢境裡出現，又或者是我的靈視幻覺*…我這次重新回到部隊服役，當時那段靈視的衝擊感突然變得好鮮明、好強烈、好真實，彷彿我可以直接看到戰壕裡的浴血士兵，『伏尸百萬，流血漂鹵』*，完全是人類的一大浩劫…嘆…」

榮格再啜了口熱湯，頭腦似乎更清晰，原本僵硬冷酷的眉頭也被融化些許。

「…那個畫面太過血腥了，但丁《神曲》裡的＜地獄＞（Inferno）還比不上那種恐怖…也因為我怕嚇到別人，所以完全沒跟任何人提過…當然我自己也是害怕極了…」

「…」艾瑪伸手放在榮格的後背，輕輕的拍著。

「你還記得沃夫撿到我的那天嗎？」

「嗯嗯～」艾瑪點點頭，「不過你那天早上回到家並沒有多說什麼，一開始我還懷疑你背著我偷偷在深夜溜出去亂搞，要不是後來沃夫解釋清楚，我才曉得究竟是怎麼回事。話說，背徳の誘惑*太迷人了，是不是！」

「嗯呀～」榮格避開艾瑪的眼神，「那個深夜我大概是被靈視嚇到失魂落魄、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才會在大半夜失神從家裡走到市區，最後體力不支倒在沃夫的店門口…」榮格提到澳福，眼神又變了：「這次服役再度勾起我那段可怕的經驗，幾乎要崩潰了，所以我才會傍晚回到家累到不行，只想要好好睡一覺，完全沒想到今夕是何夕，並打定主意隔天要去找沃夫…沒想到今天早上的大雷雨讓我的心情非常非常差，完全沒有意識到今天是星期天，麵包店休息，當然也找不到沃夫…這陣子你有見到他嗎？」榮格以瞬間可以融化依卡魯斯翅膀的熾熱、比當年向她求婚還要熱切的眼神，殷殷看著艾瑪。

「Say my name.」

「黑神的？」

「嗯哼！」艾瑪搖搖頭。

「矮馬？」榮格連著幾個回答都被艾瑪搖頭否認，開始著急，急到咬字都不清楚了。

「吳爾芙？」

「你真XX的對了！」艾瑪笑了出來，「正是沃夫！」

「吳爾芙？！」

「我剛才不是說了應 M 的邀請去她家嗎？其實，M 主要是想要沃夫手把手的教她製作麵包，但又怕人閒言閒語，所以才拉了我和孩子們當藉口…」

「所以呢？！」榮格不自覺提高音量、瞳孔放大、手心微微出汗；艾瑪所說的，似乎和澳福有很大的關係。

「沃夫正在咱們家樓下哩～」艾瑪咯咯笑著回答。

「沃夫？！」榮格激動從沙發上起身，幾乎都要忘了手中還捧著碗熱湯…

「是不是，印度神話很奇妙，你也有這種感覺吧！」朵拉看著癱坐沙發的榮格，笑了出來。

「可以召喚不同的天人讓自己的妻子受孕？！不不不，這已經毀壞我的三觀了，我真的不行…」

「矮油，希臘神話也好不到哪裡去，宙斯搞來搞去，你的三觀有因此毀壞嗎？」

「這倒是；後來這個故事又怎麼發展的呢？」

「後來呀，持國這邊呢，總共有了一百個孩子（Kaurava，稱俱盧族），般度這邊有五個孩子（Pandavas，為般度族），等到他們都成年夠大了，王位在哪邊就成了大問題。」

「…」

「別問我這一百個孩子怎麼來的，反正是神話故事裡出現的；想也知道，為了王位，什麼事都可以發生：師徒反目、父子結仇、手足相殘、網內互打…，非得爭個你死我活不可。總之，當雙方聚集在俱盧，大戰即將一觸即發之際，阿周那反而陷入一陣惶恐，他認為這場仗是不應該發生的！」

「他是打算陣前倒戈嗎？不然怎麼在開打前龜縮了？莫非是對這場仗失去信心？這點不是我要說，英雄傑森（Jason）搭上亞果號（Argo）去尋找金羊毛，可曾有一絲遲疑呢？印度人神話裡的神勇還是比不上我們的傳統，哼哼。」

「欸欸，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呀～」

「我亂講？不然，你說呀～」

「…」朵拉陷入一陣沈默，不知是無法反駁榮格，還是正在蒐尋腦子裡的故事。

「In battle, in forest, at the precipice of the mountains
On the dark great sea, in the midst of javelins and arrows,
In sleep, in confusion, in the depths of shame,
The good deeds a man has done before defend him」
~Bhagavad Gita*, by 歐本海默

朵拉唸出一段像詩又像散文的句子，令榮格摸不著腦袋。

「？」

「你記得前幾年美國在日本投擲原子彈，因此結束亞洲地區的戰事嗎？」

「嗯；當然記得。那朵大大的香菇，誰能忘記呢？」

「那個原子彈之父，在創造可怕的武器之前，也是經過一番掙扎，和阿周那相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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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靈視在＜麵包術，假如榮格＞出現，榮格其自傳裡認為這預見了第一次大戰的爆發。
https://medium.com/bread-therapy/%E9%BA%B5%E5%8C%85%E8%A1%93-%E5%81%87%E5%A6%82%E6%A6%AE%E6%A0%BC-b047e8369fd8

*語出《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秦有餘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鹵。」

*Oppenheimer: How he was influenced by the Bhagavad Gita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india-66288900

*更接近原始版本《薄伽梵歌》的文章在此，第66頁：|
http://narayanalakshmi.com/docs/Bhartrihari%20Shatakam%20of%20Narayanalakshmi/(1)%20NeetiShatakam.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