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步維艱

Shiva，溼婆

「呀…」我坐下馬桶時，忍不住哀了出來，而這已經是重訓結束48小時後的事了。我的好日子結束了嗎？

不過是坐馬桶，難不成是痣瘡發作，有這麼痛苦嗎？

不過是一小時的重量訓練，又不是參加極限運動，有這麼痛苦嗎？

前陣子事情太多橋不出時間，結果固定的重量訓練課程因此而暫停三星期，待得排出時間回到健身教室，才發現不到30天，看似強健的身體竟然癱軟不堪，全身肌肉簡直要走鐘到不行，之前練出來的肌肉強度根本完全還給教練了。

到底是教練看我停了三星期而特地強化操練強度呢？還是我的肌肉真的變鬆軟呢？我一時無法判斷。

突然有種感覺：上健身課跟吸嗎啡沒什麼兩樣，隔一陣子沒上課，那種身體強健、飄飄欲仙的錯覺全都不見了。啪，沒了。

我在馬桶座上，只差沒用上助行器、咬緊牙根吃力起身時想到，當年我在住院3星期時，肌肉大量流失的狀況下，好像也沒有這麼慘才是。

只不過，當時年輕，體力恢復快，應付一般日常生活起居，不太需要高強度用到身體某些肌群，再加上沒有特別找教練操練身體，自然不感到酸痛。

經過這些年從事瑜珈、重訓、跑步乃至芭蕾等運用自己身體的活動後，我慢慢提高對自己身體狀態的覺察度，原本那些容易稀哩呼嚕被我忽略、或者是被我壓抑無視的身體經驗，重新出現在我的感知雷達螢幕上，成為關照留意的對象，不再隱形。

好長一段時間我的工作只需要坐在椅子上，動動嘴巴動動腦，和來談者一起工作、了解對方的狀況，三不五時會留意到他們的身體語言，不論是自己解讀或是反映討論，總之，觀照對象是「他者」，而不是自己。

再更早之前，睜開眼睛就是投入工作或是積極進修，眼睛看的都是外在的東西，職業、薪資、學位、人際…，想的是如何提高自己的名望、收入、實力、人脈…，出發點雖是自私自利，卻是從來沒看向自己。

《瑜伽經》談論的焦點主要集中在心理方面，讓我們更注重控制自己的心理活動，消除它們的破壞性和不利因素，增加正向、有利的因素，以使心靈平靜、安樂。就連對許多練瑜珈的現代人來說是起點的體位法（āsanas），《瑜伽經》都很少論及，因為了解韋達文化的人大都知道：儘管我們在我們的軀體中，但我們不是我們的軀體，所以真正需要做的工作是內心的工作——完善並淨化我們的意識。《圖解瑜伽經》

向外看，容易；向內看，困難。

向外看，有具體明確的目標或數字或對象，年薪多少、學力如何、職稱名號…甚至還可以畫出甘特圖、進度表，根本是按圖索驥或像是拼圖般的成就大富翁；相對的：

向內看，各種感官知覺，泥煤、杏仁、方形、尖銳、溫暖…，人言言殊，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混用挪用借用誤用，更何況是難以指涉言說的內在感受，根本一片混沌。

看似痛苦的舉步維艱，讓我有機會「慢」下來，自願而非不情願的仔細和這體驗相處，從而檢視自己，有新的體會，也算是進行一場內心的工作。

溼婆神在印度是毁滅之神，然而毀壞之後卻也是新生的開始。

重訓課有價，但個人收穫卻是價值難以計數，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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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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