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交換遊記】童話小鎮布萊梅，臺灣在地人情味

十月十八日下午，我來到童話大道的終點，德國的布萊梅小鎮（Bremen）。這是我交換後造訪的第一座德國城市，也是我的高中好友yp現在居住與求學的城市。

布萊梅市政廳

微冷的秋日，我站在小巧的布萊梅火車站內，仰頭望著清新可愛的藍色壁畫─「是新畫上去的哦！」猶記得yp事後這麼告訴我─一角描繪著布萊梅最有名的童話雕塑「布萊梅樂隊」，一艘白色的小船則輕快地航行過湛藍的易北河。

走出車站，成排鮮豔的攤車映入眼簾。粉色與亮黃色夾雜的車棚招牌上，斗大的哥德體寫著我看不懂的文字，往下一看，原來有些賣著新鮮現做的炸薯條，不過更多攤車則賣著五顏六色的糖果與點心：成串的愛心薑餅餅乾懸掛而下，餅乾外圍擠滿一圈粉色、藍色或黃色的鮮豔糖霜，餅乾內部更可以用白色糖霜寫下喜歡的文字。

在這眾多美食中，最吸引我的，還是香噴噴、裹著雪白糖霜的球形小炸物Quarkbällchen。這種點心長得有點像荷蘭的oliebollen，是將發酵後的麵粉和入起司油炸，再撒上肉桂粉與糖霜而成，嘗起來據說類似臺灣的炸甜甜圈！不過我惦記著晚上和朋友一起大啖聖誕市集美食，決定忍痛和這些可愛的小球許下後會有期的約定。

我沿著街道輕快步行，睜大眼睛不願錯過城市的每個細節，微涼的空氣令人精神抖擻。這時，路邊的小雕塑引起我的注意─在轉角和路人合照的，竟是一個夾在麵包間的德式香腸塑像！隨著陣陣香氣飄來，我才發現一間香腸麵包店就在旁邊，也許這就是德國人創意風趣的一面呢！

在繁忙的街角很快就找到了養豬人銅像，標示著童話大道的終點布萊梅。養豬人仰頭吹奏著號角，其中一隻小豬也模仿主人，揚起鼻子朝向湛藍的天空。其他小豬身上，孩子們興奮地或爬或坐，不亦樂乎。銅像處在繁忙的商店街，街道上頭掛著尚未點亮的燈飾，預告著夜晚的絢麗。一旁的麵包咖啡店早已開始營業，店內柔和的燈光下，飄送出各種雜糧麵包的陣陣香氣。此外還有精品服飾店與生活用品店，我在這裡發現尋覓已久的耳罩和毛帽，不僅顏色繽紛，材質更是柔軟，甚至比荷蘭與台灣都便宜！於是成了我在dm藥妝店之前第一個血拚的地方，事後發現幸好我買了，才能度過寒冷的北德冬季夜晚。

來到市政廳廣場，一車又一車的攤販再次出現，除了Quarkbällchen之外還有法式煎餅crepe、荷蘭小鬆餅poffertjes。遊樂設施更是少不了，廣場中央的旋轉木馬、兩側的夾娃娃機（從小型的塑膠公仔，到大型的章魚、珍奶娃娃，想得到的通通夾得到！）色彩繽紛而目不暇給，讓我差點錯過廣場前的世界文化遺產─「羅蘭騎士像」。

這位中世紀的史詩英雄，高達近5.5公尺，手持盾牌，盾牌上刻畫著神上羅馬帝國的雙頭鷹。聖誕節將近，就連這驍勇善戰的英雄，脖子上也掛著一個斗大的愛心薑餅乾，上面寫著的正是這座市集的名字：「ischa freimarkt」。傳奇與現代，就這樣微妙地融合在一起了。

市政廳轉角就是布萊梅城市樂手─四隻誤打誤撞的農場英雄，雞、貓、狗與驢，也就是yp口中「四隻疊在一起的動物們」。據說觸摸驢子的腳，代表著未來還會再回來，也因此，驢子的腳總是金光閃閃，遠遠就能看見。

合照完後，又趕往聞名已久的紅磚街道「貝特夏街Böttcherstraße」與施諾爾老城Schnoor（店家相當早就休息，建議可以早點來喔！）。沿路的酒吧、手工藝品店、飄香的咖啡鋪與糖果店，襯著兩側紅棕色的磚牆與不時點綴的白色或鵝黃色石磚，不禁讓人聯想到哈利波特中的斜角巷，彷彿遺世獨立的童話世界。

隨著夜幕降臨，我準備和yp與她的朋友們一起在鎮上的市集會合。這可是我在歐洲第一個光顧的聖誕市集呢！我正納悶朋友在哪兒，便被川流不息的人潮推向入口，上方璀璨的黃色燈飾大大寫著herzlich willkommen（歡迎），布萊梅樂隊的燈飾更是不能少，後方各種遊樂設施的炫目燈光也爭相輝映。

「這裡！」我聽見yp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大家，這是小芝，是台大來荷蘭交換的高材生唷！」

我臉都紅了，「沒有......」

一個染著棕褐色鬈髮的女生熱烈迎上前，「呀！多厲害！你好你好！」

「很高興認識你！你是哪裡人呢？」聽見她的捲舌音，我忍不住問。

「我是新北市人！」見我楞了一下，她笑著說：「我這口音，不過就是鬧著玩兒的！你說像不？」

我啞然失笑，「非常像呢！都認不得哩！」

「好了啦~小芝在外面一整天，一定餓了吧！想吃什麼呢？」yp問。

我環視四周。露天酒吧、炸薯條攤位林立，紅酒的香氣與薯條的熱氣氤氳上升，平時嚴肅的德國人似乎都拋開陰霾，盡情享樂。「那個是什麼？」我指著一個巨大的鐵黑色圓形烤盤，幾乎如台灣人辦桌的桌子一樣大，熾烈的火焰在下方熊熊躍動。一名婦人與年輕人，頭戴白帽、身穿灰褐色的短袖工作衣（沒錯，短袖），賣力地翻動烤盤上的巨大肉排。

「肉排麵包！很好吃，試試看吧？」

yp輕鬆用德文替我們點餐，話才說完，棕髮婦人轉眼就將好幾片麵包攤平在烤盤上，很快就染上迷人的焦褐色；圍繞一旁的肉排滋滋作響，彷彿令人垂涎的合唱團，不時從烤盤下竄升的火焰更如逢場加碼的燈光效果。

才一眨眼，三份巨大的牛排三明治就端到我們面前。「請享用！醬料都可以自己加！」年輕男子的笑容在汗珠下閃閃發光。

我將三明治小心放在桌上，才能騰出兩隻手替分量飽滿的肉排擠上黃芥末。一般的三明治都是兩片麵包夾一塊肉，但在這裡，簡直可以由肉排夾住兩片麵包。大口咬下，肉汁在口中爆開，微酸的黃芥末調和了肉的些許腥味。啊，這就是寒冷地區需要的熱量與痛快！有些朋友認為歐洲人的料理簡單到令人乏味，我卻能想像千年前的原始森林裡，祖先是如何在寒冬中圍著火堆，大口享用最簡單的生鮮野味。

我們回到熱鬧的人群中，邊走邊逛，等待煙火綻放。經過露天酒吧時，門口飄出陣陣音樂與歡呼聲。「要不要進去酒吧看看？錯過啤酒節，看這裡就對了！」yp問。

「一起看看唄！很值的！」於是我們邊咬著還沒吃完的三明治，一邊對露天酒吧的老闆掏出身分證件。

穿過門口，我不禁愣在原地。這是德國嗎？

強勁節奏的音樂下，幾名高壯的德國人站上木桌，忘情甩動金髮，手舞足蹈，有些甚至陶醉地閉上雙眼。舞台前的迪斯可燈光，不時從後方照亮他們寬闊的身軀。而沒有人站立的木桌上，則放著好幾杯滿滿的大杯金黃色啤酒，咕嘟咕嘟的氣泡彷彿也隨著音樂搖擺。當我對上這些人的視線，有些人露出大大的笑容，有些甚至舉起酒杯喊著Prost（乾杯）。這和我印象中沉默寡言、一絲不苟的德國人，簡直是天差地別。

冷冷的天，我與朋友們忍不住點了熱紅酒。我捧著5歐元押金的玻璃杯，杯上繪著白色的麋鹿與聖誕襪，襯著深紅色的酒，也與我的棗紅色外套相互呼應。

「薯條！」yp指著前方，眼睛一亮。

只見店員勤快地把整顆削好的馬鈴薯放入機器，另一端很快就吐出一條又一條馬鈴薯，立刻被另一名店員接去下鍋油炸。再次起鍋時，原先白色的薯條已然穿上金黃色的酥脆外衣。

「一起分吧！要不要來一點？」

「你們買的，你們吃就好！」我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

「就幾毛錢而已，一起吃吧！你穿得不夠，需要熱量！」那名喜歡學中國口音的女孩，把整盒香噴噴、沾著加拿大乳酪肉醬的薯條遞向我。

「真的嗎！這怎麼好意思！」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但也許同樣來自台灣、同樣在新的城市努力生存，便是我們共通的語言。大家就這樣捧著熱紅酒，吃著炸薯條，用熱量與友誼驅散寒意。

「看！煙火！」

緩緩轉動的摩天輪慢慢停下，一朵又一朵煙花，紛然躍到夜的畫布上。紅色、黃色、紫色光芒輪番綻放，摩天輪也閃動著不同顏色：粉色、綠色、紫色......我不禁想起盛夏時節，椰林大道上怒放的杜鵑花。情侶們戴著成對的毛帽或手套，互相依偎，以各種語言呢喃愛的密碼。

「愛心出現了！我幫你拍！」yp忘情地說。

「我也要一起！」yp的朋友擠了過來。

照片中的我們，臉上泛著幸福的紅暈，不時相視微笑或開懷大笑。也許我很快就記不得煙火的絢麗了，但那一晚的相遇、我在歐洲度過最溫暖的兩個夜晚，會一直珍藏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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