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什錦料理

「又是什錦！」有一陣子，我們家三個孩子都還在上學的時候，家裡很常出現各式什錦料理，從滷菜咖哩到什錦火鍋到什錦炒飯，總之餐餐都能在桌上看到一道裡面什麼都有的菜，你叫不出他的名字，不是什麼固定樣式的家常菜，我想也很難把它稱為清冰箱，因為冰箱不用天天清，而料理裡的食材也都還新鮮，單純就是我爸媽想做什錦而已。

我們家三個孩子都曾經說過類似「吃什麼都好但可以不用再什錦了吧？」這樣的話，直到自己當了媽才發現要不這麼做需要心裡還有足夠的能量。一餐變化三菜一湯從備料到煮到清理，一天重複兩次一周重複七天，還要想營養搭配、顏色的搭配、口味搭配讓色香味俱全，而孩子還不一定全部吃光光。

倒不如上一道彩虹炒飯，裡面什麼食材都有，半大不小的青少年運動回來餓狠了，拿著湯匙挖著挖著就吃掉一碗公，清理還只需要洗一個鍋，簡直不要太吸引人。還有滷菜咖哩，滷一鍋可以冰個幾天，每次挖一些出來加熱就可以配掉一碗飯，何樂而不為。

那天在餐桌上兒子丟來一句「今天也吃什錦嗎？」看著桌上的菜，突然就想起了這麼段回憶，果然我是我爸媽的孩子，連給孩子準備三餐的方式，都這麼像。也就突然理解起自己的父母，當時一定也很累吧！我還只養一個，他們當時可是一次要養三個。三個孩子的口味喜好肯定不完全一樣，還要加上兩個大人自己的，雖然說應該要煮什麼吃什麼，但對煮的人來說能夠看著大家把飯菜吃光光還是很有成就感的，難免就會在煮的時候思考要煮些什麼怎麼煮，很難完全按照自己來。

兒子洗碗去的時候又回想起懷孕和剛生孩子那陣子，那陣子住娘家，午晚餐是媽媽煮的，因為懷孕和第一次生養孩子，難免會過分得小心翼翼和謹慎，但又沒有力氣自己煮。有一次忍不住跟媽媽提意見，詳細內容是什麼已經忘了，但大概就是對於調味上的一些想法跟建議，換來了一句：「不煮的人有得吃就很好了，你阿公都沒挑過。」言語背後的委屈大概是也沒聽你說過幾句謝謝，還挑剔上了？我都還要煮給我長輩吃，我是你長輩你沒煮給我吃還好意思指手畫腳？

看著洗碗的兒子，想著他前幾天說的：「我覺得學校的午餐比較好吃。」我想著我就要甘願，我煮給誰吃都是我樂意，不委屈。想煮不想吃外食煮不動那就弄個什錦，連煮都提不起勁那就出去吃。一天要吃三餐呢，餐餐都情緒勒索彼此還怎麼生活？

於是我跟兒子說：「如果不好吃想吃什麼喜歡的就自己煮，你煮我可以負責收拾。就跟我煮你負責收拾一樣，我們可以交換。」

他說：「我又不會煮！」

我說：「你可以學。練習久了就會了，就你現在會洗碗了一樣。」

沒想到隔天早上，他來叫我起床，說他把早餐準備好了！

從床上爬起，走出房間，看到餐桌上擺著砧板，砧板上有被切成四塊的吐司，裡頭還夾了櫻桃醬。看著滿桌的吐司屑和尚未收拾的果醬罐、水果刀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懂事？還聰明，煮不了午晚餐，弄個早餐也是可以的啊！還可以把賴床的嬤嬤從床上挖起來，一舉兩得。

跟我一起坐下來他說：「我不會用火煮啊，但我可以做果醬吐司。」

吃到一半他又說：「今天我準備吃的了，等下就給你收拾洗碗了喔！」

媽媽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