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29|閱讀時間 ‧ 約 13 分鐘

【界外區】不離不棄,永遠的奧克蘭運動家-Michael Zagaris

Photo: Oakland A's X

Photo: Oakland A's X


「我不可能忘記那個景象。記得站在人群後方,前頭是加州眾議會議長安魯(Jesse Unruh),試著不被人群擠下台。鮑比(Robert Kennedy 的小名)對著麥克風高喊:『芝加哥,讓我們贏下選戰吧!』,台下掌聲一片,我跟著大家接續離開舞台。

當時有消息說要再去另一家飯店,所以大家準備回房間收拾行李,才穿過舞台後門走到廚房,就聽到一連串像是鞭炮的聲音。我朋友埃普里奇(Bill Eppridge)是《生活》和《時代》雜誌的攝影師,他將我推開、跑向聲響,口中大喊『9 毫米!』。說起來好笑,我第一個想法是『9 毫米魚眼鏡頭?』,甚至沒有將之跟槍枝聯想在一起。

大約又走了五步,我踩到東西差點滑倒,起初以為是廚房裡的食用油,仔細一看,那是工會成員施瑞德(Paul Schrade)的血,他中彈了。保鑣格里爾(Rosie Greer)*註1則是把一個人壓在牆上,人們朝著他大喊:『打斷他的手!』

我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NBC電視台》的記者大吼大叫、聽到甘迺迪夫人的聲音,接著我看到鮑比的腳了。長話短說,我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糟糕的是我隔天要飛去舊金山參加法學院的期末考。一下飛機、穿過航廈,我聽到鮑比在手術中過世......整個人陷入麻木。」

 

Photo:Bill Eppridge/Life Pictures/Shutterstock


前述發生於1968年、震驚全球的美國總統候選人甘迺迪刺殺案結束後,札加拉斯(Michael Zagaris)從法學院退學、離開政治工作。但作為第一時間目擊者,這樣的陰影永遠不會消失,他需要其他事情來讓自己重新找回生活的意義。受嬉皮年代生活風格影響,他在迷幻藥與攝影間尋求慰藉,並深受興起的反主流文化吸引,開始拍攝搖滾音樂、地下組織,紀錄1960至1980年代包含滾石樂隊、齊柏林飛船、死之華樂團、黑豹黨等音樂表演與社運活動。

Photo:Michael Zagaris

當父親詢問他未來想從事什麼工作,札加拉斯回答:「時候到了就知道了」。感謝吉他之神克萊普頓(Eric Clapton)的說服,看完照片,告訴他:「你真的該認真從事攝影工作。」


撇開政治與音樂,札加拉斯的真愛是運動,除了是校隊成員,他時常跑到舊金山49人隊主場,撿取地上的攝影證混入拍照。從 10 歲開始闖入球場、1962 年正式替灣區球隊拍攝照片,到 1973 年成為 49 人隊官方攝影師,至今已經為這支美式足球隊服務超過 50 年,而他最厲害的技能莫過於能與整支團隊融洽相處,進到一般人無法入內的場所拍攝。


Photo:Michael Zagaris


1979 年沃爾許(Bill Walsh)被任命為 49 人隊總教練,當時球隊狀況一團糟,四年換了五個教練,前一年只拿到 2 勝,已經 7 年沒進入季後賽。當沃爾許正為新賽季困擾時,札加拉斯向他提出一個新穎的建議:「我觀察了快一個月,認為球隊在他的帶領下有所改變,那個賽季會有奇蹟發生,因此提出以隨隊攝影的方式記錄這一切」

以歷史見證的角度,札加拉斯獲得團隊的完全訪問權限,另外能與球隊一起搭乘公車、參與賽前練習、訪問所有隊員。自沃爾許接任球隊後,49 人隊當真徹底改頭換面,成為聯盟最強的隊伍,十年內三度拿下超級杯冠軍,這段經歷都被記錄在札加拉斯的攝影集《Field of Play》中。

2016 年,札加拉斯拍攝出書中最著名的照片之一,那是張前四分衛卡佩尼克(Colin Kaepernick)首次在賽前演奏國歌時單膝下跪,抗議社會不公與警察謀殺黑人的作品。以他的觀察,卡佩尼克在休息室幾乎都獨身一人,他總是戴著耳機,幾乎不跟隊友說話,只有在跟札加拉斯對話時,才會暢所欲言自己內心的想法。

由於攝影內容過度私密,札加拉斯曾擔心自己的作品不被大眾、甚至 NFL 官方所接受:「美式足球比賽近乎虐待,官方很有可能會來敲我的門,要我回家吃自己。他們想要控制訊息、傳遞的內容,而我的照片有不少赤裸的陳述,這絕對會激怒他們。有些時候我會飛得太靠近太陽,但老實說我不在乎,我的想法只有:『至少這 10 秒瞬間我玩得很開心』。」


Photo:Michael Zagaris


至於回想起剛加入奧克蘭運動家隊時,自己才 36 歲,如今待在球隊的時間已超過當時的年紀。44 年是札加拉斯擔任運動家隊攝影師的資歷,目前隊上只有三人如此資深,且很快人數就會降至兩人*註2,因為札加拉斯並不打算離開這座原先屬於運動家隊的城市。

美國時間 9 月 26 日是運動家隊史在奧克蘭的最後一場比賽,不少好朋友回到球場共襄盛舉,有 1973 冠軍隊、創造連勝魔球的等團隊成員,也有過去長年的工作人員,如球隊工作年資保持人前裝備經理佛西尼契(Steve Vucinich)。九局上半,明星終結者米勒(Mason Miller)的速球讓對手擊出三壘方向滾地球,最終被刺殺於一壘,運動家隊以 1 分之差拿下奧克蘭競技場(Oakland Coliseum)史上最後一場勝利,札加拉斯的運動家攝影生涯也跟著停在下午 3 點 06 分,這年他 79 歲。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這悲傷的故事是由(運動家隊老闆)費雪(John Fisher)的貪婪所導致,他在乎賺錢勝過球迷,我認為這是棒球運動史上的一大污點。教練團整季都在說服我留下來,但我不想花兩小時往返沙加緬度和舊金山。我會珍惜這 40 多年美好的時光,但今天真的開心不起來。」


Photo:Stephen Lam/The Chronicle


「我從音樂攝影回歸運動的原因之一是:我更懷念跟球員混在一起的日子。在休息室內,你像是永遠不用長大,想想看,你能去哪兒找到早上 8 點到半夜都在談論體育、互相吐槽的工作?」

與妻子住在三房無電梯的公寓內,打開房門就會看到擺滿巨大攝影集和黑膠唱片的架子,其中一間房間放滿搖頭娃娃、球員卡、海報;另一個房間堆滿一箱又一箱的底片、照片、放大鏡、媒體證與攝影器材,當然還有存放檔案的電腦。望向四周,他多年來拍攝的搖滾巨星們被掛在牆上:狄倫(Bob Dylan)、The Who、性手槍、史密斯(Patti Smith)等。

「要真正捕捉一個人的本質,他們需要達到某種脆弱的程度,並願意讓你進入內心。當他們做好準備,你必須迎接那份情緒,因人而異,就像是迎擊 30 公尺巨浪,這可能成為你說嘴一輩子傑作,或是將你淹死。

發生在身上的一切都將印在大腦中,但大腦就像一個硬碟,年齡增長累積的資訊就越多,記憶沒有消失,只是被塞在某處,需要花時間搜索。而一張照片的偉大之處就在於此,他會觸發你的過去,挖出很多我埋藏在深處的寶藏回憶。」

在球隊最後的主場日,札加拉斯流下眼淚,他跪在投手丘上親吻這塊熟悉的土地,攝影師的運動家生涯與競技場同一日傳奇謝幕。


Photo:AP Photo/Godofredo A. Vásquez


*註1:格里爾是 1960 年代洛杉磯公羊隊著名的「可怕四人組(Fearsome Foursome)」成員之一,被稱為 NFL 史上最具宰制力的防守組。退休後擔任好友甘迺迪的保鑣,刺殺案當天負責保護甘迺迪夫人埃賽爾(Ethel Kennedy),往後人生參與過政治、出過唱片、演過許多電影,並成為 NHL 冰球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經理。

*註2:另外兩人分別為營運副總裁里內提(David Rinetti)與客隊休息室經理塔布魯(Mikey Thalblum),兩人明年將會繼續隨球隊征戰水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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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Local Legend: Photographer Michael Zagaris,作者 Linda KellyMichael ZagarisMichael Zagaris Had The Backstage Pass Of A Lifetime,作者 David DavisThe Night and Fury of the Z-Man,作者 Matthew Stoss、Photographer Michael Zagaris keeps giving us a look behind teams’ closed doors,作者 Alex Coffey、Longtime A’s staffers shed tears as their time in Oakland comes to an end,作者 Jon Bec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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