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10|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EP-17 每間廟(醫院)都有一尊大佛(名醫?)

許醫師是院內的心臟外科名醫,也是院內出了名的大脾氣,我們都很怕他。

但與他比較熟捻的學姐,都說他其實對病人是很好、很關心照顧的。

要照顧他的病人,其資歷和程度必需到達一定的水準,才有資格可以勝任。像我們這種菜逼八的小菜鳥,根本就是只能站在旁邊看而已。偶有榮幸可以接到他的病人,通常都是已經穩定期,才輪的到我們。

有一次大夜班被安排照顧到許醫師的病人,當然,已經是穩定期,只要脫離呼吸器,隨時可以準備上轉到普通病房。目前身上只剩下鼻胃管、氣管內管、胸管、尿管和幾條點滴管。雖說穩定,但藥單還是滿滿的兩大張,光是對藥就花了我不少時間。因為是穩定期,所以整夜下來,沒什麼太大的挑戰,只要讓病人好好的休息 (大半夜也只有讓病人睡覺,不然還要他做什麼?),穩穩的完成既定的工作流程,按時給完藥物,就沒什麼事了。

但是許醫師有一項不成文規定,他要求加護病房的護理師,在凌晨4點的時候,都要打電話向他報告每一位"他的病人"的狀況。為了這項規定,我在2、3點的時候,就開始抓著小組長學姊,不斷的練習怎麼跟許醫師電話報病人狀況。因為跟許醫師講話,我很會怕被罵!怕他問我問題,如果我一句也答不出來,就真的要等著被罵了。所以為了避免發生,只好自己先做足準備。


4點一到,就聽到遠處其他學姐喊說:「要打電話給許醫師囉!等一下要報告的人,先做準備喔!」天啊!時間到了,我好緊張喔~

小組長學姐安慰我:「不用緊張啦!妳已經準備好幾次了,也先練習報給我聽過了,沒問題啦!」

「學姐,那不一樣,跟妳講話我不會緊張,可是跟許醫師講話,我會害怕啊~」我說。

「不用害怕啦!就像妳剛剛練習講的那樣,再說一次給許醫師聽就好了。」學姐對我很有信心,但我對自己卻沒自信。

「我會站在妳旁邊聽,如果有漏的,或妳不會回答的,我會幫妳補充。」學姐最後向我擔保。

有了學姐的擔保,我終於鼓起勇氣拿起電話,開始了我的報告:「許醫師早安,我現在要跟你報第5床的狀況...。」

盡力壓住顫抖的聲音,我完成了晨間報告。一直站在旁邊聽的學姐,拍拍我的肩膀說:「報的不錯啊!妳看,其實沒那麼可怕,對吧!」

嗯....,我還是覺得好可怕~~。


學姐們都說,許醫師對病人很好,但有時候對護理人員很兇,尤其是沒達到他的要求的時候。我曾經見識過一次,他和藹對待病人時的態度。

就是做晨間報告的那位病人,忘記是不是同一天的早上。6、7點鐘的時候,許醫師進來加護病房,巡視著他的病人。來到我的病人病床邊,和顏悅色的詢問他今天感覺如何?向他說明接下來的醫療處置計畫。「這幾天會試著拔管 (氣管內管),如果訓練下來沒問題,可以成功拔管,就會讓你轉出加護病房了,再加油努力幾天喔!」

看著許醫師親切的問候病人,再加上晨間報告的時候也沒發火,可能真的如同學姐所說,許醫師為人其實沒那麼可怕。

正想要趁他心情還不錯,嚐試著多說明大夜班的狀況時,許醫師轉過頭來先發制人。

「妳有聽到痰音嗎?有沒有在幫他抽痰?他都快被痰淹死了!拜託!幫他抽一下痰。」許醫師的口氣明顯在努力壓抑住不爽的情緒。

「妳會抽痰嗎?如果不會,叫學姐教妳。不能放著讓痰在管子裡呼嚕呼嚕都不處理啦!知道嗎!」看著我立刻幫病人執行抽痰的技術後,他才滿意的轉身離開。

我本想要解釋,其實才剛病人抽過痰不久,但知道在此時多說些什麼,都可能會"觸犯龍顏",引來震怒,為求明哲保身,閉上嘴巴,再抽一次便是。

但不知道是不是許醫師不滿意我的照顧,隔天晚上,我沒有再被分配照顧那位病人了。


而真正震怒的許醫師,是非常可怕的。那樣恐怖的場景,此生真的不想再看第二次!

發生的那天是在白班、小夜的交接班之際,難得久違的可以在班內準時完成工作,且順利交班給小夜。我只要把分配的點班工作清點無誤,就可以下班離開醫院了。

巡完病人單位的機器,最後走到庫房,清點剩下未使用的機器,只要加總下來的數量無誤就完成點班的工作了。

剛要走到庫房,許醫師從我身後的不銹鋼大門進來了,喊著要看他剛開完刀、剛送進來不久的病人 (就是要主責護師立即跟上,快速簡短的跟他作病情報告)。接這個病人的,是新中生代的學姐。

「抽血報告出來了嗎?」許醫師瞄了一眼病人床頭的生理監視器,上面顯示的各項數字後,轉頭問學姐。

「血剛剛抽出去了,報告還沒出來。」學姐有點懦懦的回答。

許醫師深吸一口氣後,壓住聲量緩緩的說:「我開這一種刀的病人,術後就是要在兩個小時內抽血,要追蹤數值變化啊!現在已經幾個小時了?我都還看不到報告?」「跟檢驗科催一下,等一下電話跟我報告。」許醫師最後這樣說。

學姐趕緊點頭說好,這一關算是有驚無險的暫時通過了。

許醫師接著轉身走到電腦螢幕前,打開影像系統。「病人的術後X光呢?我看一下。」

學姐先是愣了一兩秒,像是腦中快速運轉剛剛的交班內容、和做過的所有處置項目,最後硬著頭皮回答:「還沒有通知放射科來拍。」


這時候許醫師再也按耐不住了,直接解放大發火!!!

「要看抽血報告看不到報告!要看X光片還沒有拍!我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啊?」許醫師氣憤到拍桌、摔滑鼠,音量之大,整個加護病房都聽的到!如果加護病房的病人是清醒的話,應該也會被嚇到彈起來吧。


我才剛清點完庫房的機器數量,正準備走出去放回點班本,瞬間被許醫師的吼叫聲和摔滑鼠的聲響,震懾到龜縮回去!立刻退回庫房,躲避這一波的風暴。偶敢探頭觀望情勢發展,只見學姊呆立在許醫師面前,任其責罵而不敢回嘴。其他在旁的學姐也都停下手邊的工作,看著這一幕。但也沒人敢出手相救。


我拉住經過庫房門口的同梯,打聽情勢現況。

得到目前還不適合出去的訊息,只好繼續躲在庫房。


終於有小組長學姐看不下去,因為許醫師罵的太久,已經開始要口不擇言,故上前暖聲安撫。「許醫師,抱歉!我們事情的確沒有做好,讓你白跑這一趟,真的很對不起!你剛剛才開完大手術,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抽血檢驗和X光我們馬上去聯絡,報告一出來,我們立刻打電話跟您報告,這樣好嗎?」


許醫師終於緩下情緒,一言不語的轉身離開病房。


送走了許醫師,當不鏽鋼大門關上後,小組長學姐上前詢問那位新中生代學姐:「還缺什麼沒有做的?血送出去了,放射科還沒聯絡?藥給了嗎?尿量呢?有統計了嗎?」

小組長學姊開始出手幫忙,其他小夜班的人,也開始恢復手邊的工作,繼續忙碌起來了。


同梯走過來,通知我可以從庫房出來了。

手上拿著點班本,緩步經過剛剛的「案發現場」,注意到並沒有人在討論剛剛的事情,也沒有人過去安慰被責罵的學姐,都只是默默執行手上的工作;而有空的人,則主動靠過去幫忙處理未完成的項目,就像是平時一樣。


看似人情冷漠,但我卻認為,這是大家給當事者學姐,最大的喘息空間和尊重了。

畢竟工作還是要繼續,病人還是要照顧,太多的情緒渲染,對學姐和對事件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助益。默默無聲的支持,我覺得才是最好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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