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護病房裡,比其他單位更有機會見到「驚心動魄」的大場面。
剛成為菜鳥的我,當然眼巴巴的引頸翹首,期盼有機會可以見識到醫療劇上演的名場面。某天,真的名劇上演了!
那是在白班和小夜班的交接之際,我剛把病人交給學姐,正抱著病歷窩在護理站,努力追趕還沒寫完的護理記錄。
這時護理長從她的辦公室出來,悠悠的走過護理站,宣佈道:「等一下心臟外科的許醫師,要直接在這裡幫第7床的病人開胸,做心包填塞的處理手術。因為手術室現在沒有房間了,他會直接調一組刀房的人員和器械過來,但人力一樣不夠,所以要徵求兩位加護病房的護理師支援,有沒有人要自願支援呢?」
剛畢業如菜逼巴菜鳥的我,當然不夠資格去支援啦!照顧心臟外科的病人,在我們加護病房,都需要有一定的資歷和能力,才有辦法勝任照顧的。以我菜鳥的程度,現在只能照顧病情穩定、只需要執行常規照護的病人而已。
雖然不能支援,但總可以觀摩吧!
有好心、熱心的學姐也跟我們說了,如果不趕著回家,也可以在旁邊以不影響手術進行為原則,自己見縫找機會見習觀看,畢竟這通常要在手術室裡面才能看到的場面,機會難得啊。
我當然想看啊!趕緊把手上未完成的記錄,努力用飆車的速度寫完。
我們病房走道的一端,有一個小門是連通到手術室的。平時若要送病人去手術,不會走那道小門,是走一般路徑到手術室的前台去報到交班的。但開完刀的術後病人,則會從那道小門直送到我們病房來。
經常前五分鐘剛來電話通知,某一床的病人開完刀準備要回來了。還正在處理手上的事情,猛一轉頭,走道上就出現一組綠帽、綠衣、綠褲,腳踩白色伯肯拖鞋,四、五人分散在病床兩側,趴踏、趴踏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第XX床回來囉!請問要跟誰交班?」其中一位綠衣人喊著。
偶而幾次才會從小門走「快速通道」直達手術室,是因為病人的情況危急,在醫師的允許下,才能從小門直送刀房做處理。而在我的經驗印象裡只看過一次。
那次是病人剛開完刀,送回到加護病房,綠衣人馬跟學姐交完班後,陸續退散離開了,換成我們的組員,一擁而上接手後續的照護。但這時學姐發現,手術部位的傷口,血流不止,一直不斷的流淌出來,紗布、身上、床上,甚至已經低落在地板上。給予壓迫、給外用血管收縮劑都無法有效止血,而且已經影響到血壓的維持了。緊急連絡了主治醫師並得到授意後,學姐跳上了病床,手則持續壓迫出血的位置,人床一體,跟著病人依原路線,從小門再次回到了開刀房。
病人離開後的病房,留下了滿目瘡痍的現場,地上還有大片斑斑的血跡。可以想見當時學姐們在嚐試止血時的緊張感。
故事再回到名場面的那一天。
我正埋頭努力飆寫著護理記錄,眼角瞥見那條通往小門的走道,一位身穿綠衣戴綠帽的手術室學姐,推著閃著銀光的不鏽鋼工作車,上面放著一盆巨大的器械包,自信且從容的走過來。到達病人床位旁後 ,有條不紊的打開器械包的綠色包布。
先是左手抓著包布角,用力往外一揮,再來右手抓另一邊包布角,往外一揮,然後是上面,最後下面,一切的動作,都是迅速、乾淨、俐落。裝載著開心手術需要的各式各樣器械,裸露出來了。一車不夠,還有另一車器械接續而來。
被徵求支援的學姐們,也問好要注意的無菌原則,穿戴好手術衣帽和手套,住院醫師也已經準備好就定位。現在就等著聚光燈下的大人物出現了。
而我們這些觀眾,也已經佔據了護理站的所有位置,甚至爬上了櫃檯桌上,只求得到一個視野絕佳,或一個能窺視手術過程的位置。
加護病房的不鏽鋼大門開啟了,只見一位穿著綠衣戴綠帽,腳踩白色工作脫鞋的醫師,甩甩的走了進來。手術室學姐迅速俐落的替許醫師穿好了手術衣、戴上了手套。
開心手術即將揭開序幕。
我以為是要開始了,沒想到許醫師卻是先〝電〞住院醫師。原諒我當時年紀小,聽不懂許醫師發問的問題,所以現在也記不起來...。後來因為病床邊四周都圍滿了必要的「工作人員」,如主刀醫師、助手(住院醫師和學姐)、刷手護師、流動護師,還要保持四周的「無菌區域」,所以根本也看不到什麼。漸漸的,圍觀"群眾"紛紛散去,白班人員也收拾各自的物品後,陸續回家了。包括我也是。
那一天的醫療劇現場直擊,就這樣結束了。
幾年後,在美劇「實習醫生」裡,有上演開心手術後發生心包填塞,實習醫生們緊急把縫合處和胸骨再打開,掏出塞在心包膜的血塊,以搶救病人生命的劇情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第一季出現)。回想起來,或許當時許醫師就是在做這樣子的處理吧!也算是彌補了當天沒看到名場面的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