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24|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處《挪威的森林》

大一那年,當我意識到自身狀態,我已在森林深處迷失方向...。黑夜獨行於煙霧瀰漫的松樹林,伸出手觸碰沾染水氣的黑暗,抬頭仰望被松樹遮蔽大半的夜空,沒有月光,星點清晰。幢幢黑影在樹幹後一閃即逝,我邁步追尋,即使不知道,那是真實的他?回憶裡的他?死去的他?或是魑魅魍魎幻化成最深的執念...。

初讀《挪威的森林》我被驚世駭俗的情節吸引,對故事裡角色的怪誕行為感興趣;第二次讀,我在渡邊澈的孤獨世界感到窒息,平日他總是將自己上發條「機哩機哩捲了三十六次左右的發條」,起床、刮鬍子、吃早餐、上學...心想要好好活一天,但是星期天下午既安靜又和平,而且孤獨,是不用上發條的日子,他可以好好思念和直子走過的每一條街。在他寂寞的世界之外,周遭是充滿生命力的氣息,暮春即將入夏,百花盛開,年輕大學生的歡樂、敞亮的陽光、球場、戀愛,我和他一起深深吸吐,在木蓮花香淡淡的空氣裡,一顆心鈍鈍的痛著。過幾年第三次讀此書,對情感已有了更深度的認識,曾經荒誕劇情,發覺不過是人渴求愛的本能,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方式渴望被滿足或滿足別人。故事裡的角色各自在森林裡摸黑行走,尋找愛情,最後發覺尋找的另一半竟是自己?

《挪威的森林》概述

村上春樹所著的《挪威的森林》講述男主角渡邊澈十八到二十歲的愛情故事,時空背景是1960 年代末期,日本興起左翼思潮,爆發學生運動,最後演變為大規模的全國大學抗爭與無限期罷課的動盪年代。高三五月的某天下午,渡邊澈和最要好的同學kizuki翹課打撞球,kizuki勝了兩盤後顯得非常滿足,當天晚上在車子裡吸一氧化碳自殺了。上了大學後,因著死者關係,渡邊澈便和kizuki的女友直子交往且發生關係,然而看似已是情侶的兩人,直子卻無法愛上渡邊澈,後來直子因精神不穩定而進了療養院。渡邊澈便在那不知歸期的等待裡,常和陌生女子發生一夜情,並且逐漸愛上充滿佔有慾、陽光且開朗的小林綠...。

阿美寮的世界-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直子所住的「阿美寮」療養院在深山處,必須搭乘新幹線到京都車站,再轉搭市公車及十六號巴士,最後步行一段緩坡方能到達,與世隔絕的桃花源意象顯然可見。療養院的生活單純而且安穩,患者和工作人員彼此不分界線互相幫忙,人們自己種植蔬果、飼養動物,互相以自身專長授課,儼然是自給自足的生活圈。外面世界的許多人不曾意識到自己是「歪斜」的過日子,總以為自己是正常人,而住在裡面的患者正因為意識到自己「歪斜不正常的」,反而承認和接受自身的歪斜。

阿美寮真是理想國嗎?直子的信曾提到:「這個機構的問題是一但進了這裡之後,就會變得懶得出去或害怕出去。」阿美寮的人以自助、平和、安穩度過日子,在食堂用餐所有人以一定的音量說話,既不刻意壓低音量,也沒有放聲大笑、高聲叫喊的聲音,住在裡面的人正逐漸失去人性的某些面向,例如:渴望被看見、無常的喜怒、愛恨交織的情感...。故事最終在阿美寮待了多年的玲子姊選擇回到外面世界,而渡邊澈也多次試圖勸直子回到外面世界。我們所處的「外面世界」正因為涵蓋人性的全部,於是有受傷、罪惡、醜陋、紛雜及混亂,難道人性的美與善可以獨立存在嗎?正因為人既有黑暗又有光明,人總是透過黑暗面中更認識完整的自己。

初美-我不能選擇我的命運,是命運選擇了我。

初美首次登場,就撼動了每個人心裡那優雅而高貴女性原型。衣著美麗的午夜藍洋裝,腳上穿的是高雅素面的紅色皮鞋,耳朵掛著金色小耳環,當她側頭微笑,耳環輕輕地晃動。初美愛上的永澤是不同情弱者也不同情自己的男人,世上勤快而庸碌的人對他而言只是勞動而不努力的傢伙,他只為了目的而活,不願意受任何情感羈絆,因此他頻繁的和陌生女子睡覺只為讓自己的情感保持麻木。初美從來沒有因永澤玩女人而生過一次氣,她渴望被愛人理解,也想滿足愛人。身邊所有人都勸這癡傻的女子分手,

初美卻說:「可是,現在的我除了等待沒有別的辦法。」 渡邊澈:「你那麼喜歡永澤兄嗎?」 初美:「喜歡哪!」 渡邊澈:「要命。」

後來,永澤考到外務官到德國發展去了,而初美便嫁給了其他男人,就像隱藏在人生道路的某個開關時間到了自動啟動,兩年後初美用剃刀自殺了。是吧,愛上一個人就是愛上了,理性判斷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任旁人勸說也無法自拔。生命自有她的節奏,或許十個月或許十年,那段深陷的時光只有在泥濘中獨個而行走,待時間鬆脫一切。

真正的長大成熟-承受生命必然的孤寂

「Kizuki死的那一夜,我某一個部分也跟著死去了。」那時渡邊澈就領悟到:

死並非生的對立面,死以生的一部份存在著。

直子的精神狀態也因男友Kuzuki死去而受重創,宛如踏在生死兩界的人,隨時都要被Kizuki拉到另一個世界。在故事尾端,直子每況愈下,不得不離開療養院到醫院治療,她開始出現幻覺,常常聽見Kizuki和死去的姊姊找她說話。身處外在世界而幫不上任何忙的渡邊澈在一陣頹喪後,從心底發出堅毅的聲音,他向Kizuki喊話: 「喂!Kizuki,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決定活下去的,而且決定盡我的能力好好活下去。我想你一定很難過,我也很難過,真的。這都因為你留下直子,自己卻去死掉的關係,但我絕對不會遺棄她。知道為甚麼嗎?因為我喜歡她,我比她更堅強,而且我以後還要更堅強更成熟。」我讀到這一段,眼淚不自覺流下。因為堅毅的愛,使他無論如何都要撐過苦痛繼續活下去,他選擇承擔生命的重量,而不是走上朋友的死路。 直子過世後,渡邊澈漫無目的的流浪一個月,他靠著乾糧度日,吹著海風將眼淚哭盡,卻仍然無法適應曾經活著的人此刻已不復存在。記憶裡的觸覺、空氣裡的味道如此鮮明,他與直子的情感還沾黏在這個世界裡。「不論你擁有什麼樣的真理都無法治癒失去所愛的哀傷,不管甚麼樣的真理、什麼樣的誠實、什麼樣的堅強、什麼樣的溫柔,都無法治癒那哀傷。我們只能走過那哀傷才能脫離哀傷,從其中學到什麼,而所學到的這什麼,對於下一個預期不到的哀傷來臨時,仍然毫不能派上用場。」 到這裡,您可以點開〈Up on the roof〉(推薦Carole King版本),這是渡邊澈為直子彈奏的歌曲。在飽滿的旋律裡,感受生而為人對愛的渴望,在生命必然的孤獨前堅哭泣後堅強。後來,渡邊澈或許邀約小林綠進入他的生命,或許帶著兩位死者記憶孤獨活了下去,在那一片森林雲霧散開前,永遠看不清接下來等著我們的是什麼。我想用席慕蓉〈十字路口〉送給我心愛的渡邊澈、玲子與初美:

如果我真的愛過你 我就不會忘記 當然 我還是得 不動聲色地走下去 說 這天氣真好 風又輕柔 還能在斜陽裡疲倦地微笑 說 人生極平凡 也沒有什麼波折和憂愁 可是 如果我真的愛過你 我就不會忘記 就是在這個十字路口 年輕的你我 曾揮手 從此分離。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1999年的台中人,曾就讀台大經濟系,大三時發現自己渴望成為作家,畢業後擔任不動產估價師。平時以運動鍛鍊心智,以文學療育自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練習型選手。生命靈數9號人的實踐之路。「石上栽花后,生涯自是春。」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